第124章 破秽解冤(2/2)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定!”
话音未落,那滴蕴含着纯阳气息的指尖血,已如闪电般精准地点向“老蔫儿”的眉心——印堂穴,人身灵窍之所!
“啊——!”
指尖血触及皮肤的刹那,“老蔫儿”口中发出了一声绝非人类能有的、凄厉至极的尖锐惨叫,仿佛被滚烫的烙铁灼伤。他整个身体如同触电般剧烈地颤抖起来,四肢不自然地抽搐,脸上那女性化的媚态与怨毒交织,变得扭曲狰狞,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左冲右突,想要挣脱那滴指尖血的束缚,却又被死死按住,无法离体。
陈岁安稳住身形,目光灼灼地盯着那挣扎的“东西”,厉声喝问,声如洪钟,震得屋梁似乎都在作响:
“何处孤魂?为何不去轮回,在此纠缠生人,侵占阳躯?有何冤屈,速速道来!若有半句虚言,定叫你魂飞魄散!”
那附身老蔫儿的女鬼,在纯阳指血的镇压下,挣扎渐弱,似乎知道遇上了硬茬子。它(她)不再尖啸,转而发出呜呜的哭泣声,依旧是那尖细的女声,断断续续,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悲凉,透过老蔫儿的嘴巴诉说起来:
“呜……俺……俺叫小桃红……是这十里八村唱二人转的角儿……死得憋屈啊……死后,俺那没良心的家人,嫌晦气,把俺贴身的铺盖、衣裳……全……全给扔到了那乱葬岗子……呜呜……俺魂魄没个倚靠,无处可去……就只能……只能附在这床俺最稀罕的被子上……俺冷啊……冻得受不了哇……就想要回俺的被……俺的衣裳……”
陈岁安听明白了。这不是那种主动害人的恶煞,更像是个无处申冤、执着于身前物的“窝子鬼”(依附于物品的鬼魂)。他语气稍缓,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桃红,你阳寿已尽,阴阳两隔,此地已非你安身之所!老蔫儿父子乃阳世之人,你强占其躯,抢夺其被,已是有违天道!念你生前凄苦,死后漂泊,且未曾真正害人性命,尚有超度之机。”
他略一停顿,给出条件:“你若肯自行离去,放下执念,我陈岁安可请身后‘仙家’做主,将你的铺盖衣物,于十字路口净地焚化,度你香火钱纸,助你脱离苦楚,另寻归宿,免受那永世漂泊、日渐消散之苦!你可愿意?”
那女鬼(小桃红)沉默了下来,附身的老蔫儿低着头,只有肩膀在微微耸动,似乎在权衡,在挣扎。那床大红被子和那件桃红衣服,是她死后唯一的“家”,放弃它们,意味着真正的“无家可归”。但陈岁安给出的条件,又指向了一条可能的出路。
最终,附身状态的老蔫儿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点了点头。
陈岁安不敢怠慢,知道此事宜早不宜迟。他立刻对躲在被窝里发抖的小栓喝道:“小栓!别躲了!不想你爹没命就赶紧起来!去找个瓦盆,准备黄纸(烧纸)、香烛,快!”
小栓被他一喝,勉强鼓起勇气,连滚带爬地下炕准备。
陈岁安则让那被附身的老蔫儿抱着那床大红被子和那件女人衣服,跟着他走到院门外,寻了一处僻静、无人经过的十字路口。
他用随身携带的朱砂,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留出一个缺口,意为“只出不进”。然后让“老蔫儿”将被褥衣物置于圈中。他点燃三炷香,插在圈外,又让小栓将大量黄纸钱放在旁边。
陈岁安立于圈前,神色肃穆,手掐法诀,口中清晰而沉缓地诵念《往生咒》: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咒语声中,他点燃一张符纸,丢入圈中的被褥之上。干燥的布料遇火即燃,橘红色的火焰“呼”地一下窜起老高,贪婪地吞噬着那鲜艳的缎面和棉絮,发出“噼啪”的轻微爆响。
随着火焰升腾,奇异的一幕出现了。在跳跃的火光与蒸腾的热浪中,隐约可见一个穿着旧时戏服、身段窈窕的女子虚影,从火焰中缓缓站起身来。她不再是那副怨毒狰狞的模样,面容清晰了不少,依稀能看出生前俏丽的轮廓。她对着主持法事的陈岁安,方向郑重地、姿态优美地微微一福,像是谢过他的超度之恩。
随即,一阵莫名的旋风吹过,卷起地上烧化的纸灰打着转儿上升。那女子的虚影也随之变得模糊、透明,最终如同青烟一般,随风缓缓消散在了凛冽的空气中。
就在女子虚影消散的刹那,站在圈外的老蔫儿双腿一软,“咕咚”一声瘫倒在地。他脸上那骇人的妆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消散,很快就恢复了他原本那黑糙糙的模样,只是异常苍白,毫无血色。
过了一会儿,老蔫儿悠悠醒转,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极度的疲惫,他茫然地看着四周:“我……我咋在这儿……”
陈岁安上前扶起他,简单说了经过。老蔫儿听完,再看看那堆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些许黑灰和残骸的被子衣物,脸上血色尽褪,后怕得浑身直哆嗦,对着那堆灰烬连连作揖:“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陈岁安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地告诫道:“蔫儿叔,往后长点记性吧。路边的衣裳,尤其是铺盖,别瞎捡!有些便宜,沾不得!”
老蔫儿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这辈子,这个教训他是刻在骨头里了。
处理完这边,陈岁安婉拒了老蔫儿父子千恩万谢的留饭,惦记着自家院里的杀猪菜。他转身朝着自家那热闹的院子走去,空气中似乎已经飘来了酸菜、血肠和猪肉炖煮在一起的浓郁香气,那才是鲜活、踏实的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