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酒入魂断肠(2/2)
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酸楚瞬间攫住了男孩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他死死咬住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涌到喉头的尖叫和呕吐感强行压下。
“不要怕…不能怕…酒…酒…”
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在他混乱的脑海中嘶喊着。他的目光如同濒死的野兽,在昏暗的光线下疯狂搜寻。
找到了!
老头脚边,一个歪倒的、油光发亮的酒葫芦。
男孩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冰凉。
他极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去看那恐怖的尸体,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葫芦上,用尽全力,几乎是爬过去,一把抓过酒葫芦。
入手沉甸甸的,用力一晃,里面传来清晰的液体晃动声——还有大半葫。
惊喜如同毒药般注入他绝望的心田。
他立刻将手里攥得汗湿、甚至有些发蔫的毒蘑菇,用颤抖的手指拼命碾碎。
蘑菇细碎的粉末和汁液沾满了他的手指,他拔开葫芦塞子,一股浓烈的劣质酒气扑面而来。他毫不犹豫地将所有毒蘑菇碎屑塞了进去,然后双手紧紧抱住葫芦,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摇晃。
每一次摇晃,都像是在摇晃地狱的丧钟。冰冷的葫芦壁贴着他滚烫的脸颊,里面浑浊的酒液发出沉闷的哗啦声,仿佛是他狂乱心跳的回响。
突然!
屋外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和骂骂咧咧的声音,正是那个被派来找酒的倒霉马匪。
男孩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巨大的惊恐让他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他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放下酒葫,环顾四周——无处可逃。
情急之下,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俯身钻进了那张布满蛛网和灰尘的破床底下。
身体紧紧蜷缩成一团,屏住呼吸,连牙齿都在打颤。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生怕那擂鼓般的心跳声会暴露自己的位置。黑暗中,他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压抑的喘息和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妈的,这鬼地方,上哪找酒去?真他娘的晦气…”
马匪骂骂咧咧地抬脚踹开了木门,他目光一扫,昏暗的光线下,地上那个油亮的酒葫芦如同黑暗中的明珠,瞬间吸引了他全部的目光!
“嘿!真有酒!”马匪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捞起酒葫芦,迫不及待地扯掉塞子。
他甚至没多看旁边那具恐怖的尸体一眼,仰起脖子,“咕咚”就是一大口灌了下去。
“哈——!”
他长长呼出一口带着浓烈酒气的叹息,脸上露出了满足而贪婪的表情。
“好家伙,劲儿够大!”
他咂咂嘴,刚想再喝第二口,忽然摇了摇葫芦,感觉分量不对,骂了句“晦气,才这么点!”,不敢再耽搁,生怕被首领责骂,赶紧拿着酒葫芦转身匆匆离去。
听着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远处,男孩才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冷汗地从床底爬出。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刚才那极致的恐惧几乎让他虚脱。但他不敢停留,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和灰尘,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他如同一道无声的幽灵,再次融入黑暗,小心翼翼地循着那马匪离去的方向,一路尾随,重新潜回到了那个如同炼狱般的院落附近,找了个更隐蔽的角落藏好。
刚藏好身形,就听见那个拿着酒葫芦的马匪谄媚邀功的声音远远传来:“老大!酒来了!找到了!”
只见那马匪点头哈腰地凑到匪首面前,双手恭敬地将酒葫芦奉上。
匪首一把夺过葫芦,脸上横肉挤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他打开葫嘴,先凑到鼻子下深深吸了一口,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嗯,好酒!”
随即,不再犹豫,仰起脖子,“咕咚咕咚”连灌了两大口!喉结剧烈地滚动着,暗红色的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沾湿了胡须。
“好酒!够劲儿!”
匪首抹了抹嘴角,目光扫过下方一群眼巴巴瞅着他、喉头不断滚动的手下。
略一思忖,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施舍般的表情,再次举起葫芦狠狠灌了一大口,然后随手将葫芦丢给旁边的独眼马匪:“给兄弟们尝尝!剩的不多,每人一口。”
“谢老大!”
众匪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如同饿狼扑食般疯抢起来。你一口,我一口,贪婪地吮吸着那带着死亡气息的液体。
最后轮到那个矮小的马匪,他甚至伸出长长的舌头,贪婪地舔舐着葫芦口内壁,直到最后一滴浑浊的酒液滴落在他舌头上,才意犹未尽地咂咂嘴,一脸满足。
男孩蜷缩在冰冷的阴影里,身体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纹丝不动。
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冷、专注、如同等待猎物毒发的毒蛇般的光芒。
他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耳朵捕捉着篝火的噼啪声、马匪们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那致命的毒药在恶魔们体内悄然发作的细微前兆。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
他紧紧咬着牙关,下唇再次被咬破,血腥味弥漫在口腔,混合着泥土和仇恨的气息。他在等待,用尽全部的生命力在等待,等待那迟来的、为妹妹、为乡亲、为被亵渎的生命索取的审判。
两具“人羊”被啃噬得只剩下森森白骨,胡乱丢弃在篝火四周。
一群恶魔终于餍足,打着饱嗝,拍着肚皮。匪首摇晃着站起身,油腻的大手一挥,正要下达出发的命令——
异变陡生!
匪首猛地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景物开始模糊、重影。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非但没有清醒,反而感觉头重得像灌了铅,脚底下如同踩了棉花,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一下!
“嗯?”他心中警铃大作。
目光扫过周围的手下,只见他们一个个也是摇摇晃晃,眼神涣散,如同喝醉了酒般东倒西歪,甚至有人已经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软倒在地。
“不好!酒中有……”
匪首惊怒交加,瞬间明白了过来。他怒吼一声,眼中凶光爆射,反应极快,反手抽出腰间的钢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朝着那个刚刚献上毒酒的矮小马匪劈去。
那个“毒”字伴随着喷溅的鲜血和那马匪难以置信的惨嚎,终于从他口中嘶吼出来。
然而,话音未落,他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眼前彻底一黑,巨大的身躯如同被砍断的朽木,“轰隆”一声,面朝上重重地栽倒在地,激起一片尘土。
手中的钢刀“当啷”一声脱手飞出。
与此同时,其余的马匪,早已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烂泥,横七竖八地瘫倒了一地。
他们眼神惊恐,神志似乎尚存一丝清明,能感受到死亡的冰冷触手正扼住咽喉,但全身的肌肉却酸软麻痹,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荡然无存,只能发出微弱的、绝望的呻吟。
刚才还喧嚣如同地狱食堂的院落,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地上那些“人羊”白骨在火光映照下的森然反光。
阴影里,男孩紧绷的身体,终于极其轻微地、缓缓地松弛了一线。
那双如同淬毒寒星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群瘫软的恶魔,冰冷的光芒在瞳孔深处疯狂跳跃、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