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异域奇闻·疑云初现(2/2)
“甄姐姐,他醒了!好像…能说话了!”守在老者身边的大乔(李雯)突然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喊道。
甄宓立刻将金属残片和矛头小心地收入一个专用的皮囊,快步走到手术台旁。老者的眼皮在剧烈地颤抖,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艰难的嗬嗬声。大乔正用湿润的布巾极其小心地沾湿他的嘴唇。
“长者,莫怕。”大乔的声音放得极低极柔,带着一种天然的抚慰力量,她用练习了许久的、略显生硬但清晰的中亚方言重复着,“您安全了。我们是汉人,是救您的人。”她指了指自己和甄宓,又指了指身上的标记。作为曾经的调查记者,快速掌握基础交流语言是她的本能。
老者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道缝隙,浑浊的眼球茫然地转动着,似乎用了很久才聚焦在大乔脸上。当看清她身上的汉式胡服和那温和却坚定的眼神时,他那枯槁的脸上肌肉极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浑浊的眼底深处,骤然爆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剧烈情绪——不是感激,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是一种混合了巨大恐惧、绝望、以及某种…难以理解的惊悸!
“啊…啊…”他喉咙里艰难地挤出音节,如同砂砾摩擦。
大乔立刻俯下身,将耳朵尽量贴近:“您说什么?慢慢说…”
“星…星…”老者喉咙里的气流急促起来,每一个字都耗费着他最后的生命力,“…降…降之人…神怒…神怒之火…铁蹄…洪流…”他的话语破碎不堪,夹杂着浓重的方言和颤音,但大乔敏锐的耳朵和记者的分析力迅速捕捉着核心词汇。
“‘星降之人’?从天而降的人?‘神怒之火’?铁的洪流?”大乔的心脏狂跳,她飞快地在本子上写下几个关键词,又用炭笔在旁边画了一个极其简略的、从天而降的流星符号和一个燃烧的箭头,“是…是这种…火?从天而降?还是…他们放的火?”
老者似乎看懂了那个燃烧的符号,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大,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他枯瘦如柴的手指猛地攥紧,指甲几乎抠进身下的毡毯,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是…是!火!雷…雷声!不…是石头!燃烧的石头!砸…砸下来…房子…人…都…焦了!还有…铁…铁兽!跑…跑得比风快…吼声…比雷响!上面…坐着…铁甲…发光…看不…清脸…杀…”他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微弱,眼中的恐惧如同实质的火焰,似乎要将他自己焚烧殆尽。
“铁兽?!跑的比风快?吼声如雷?坐在上面的人,铁甲发光看不清脸?”大乔一边飞速记录,一边追问,“他们…从哪里来?是北边的山?还是西边的沙漠?还是…天上?”她指向不同的方向。
老者似乎想抬起手,但虚弱的身体只允许他的手指微微向西侧动了动,那是印度河更上游、群山深处的方向。他的眼神开始涣散,口中仍无意识地呢喃着破碎的音节:“…神启…天外…智慧…亵渎…古经…预言…应验…末日…”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带着无尽恐惧和悲鸣的叹息,头猛地歪向一侧,浑浊的眼睛失去了最后一丝神采,空洞地对着棚顶的油布。
窝棚里一片死寂。只有水漏的滴答声格外清晰。
大乔握着炭笔的手指僵硬了,笔记本上,“燃烧的石头(陨石?)”、“铁兽(蒸汽战车?)”、“发光铁甲”、“星降之人”、“神启”、“天外智慧”、“亵渎古经”、“末日预言”等触目惊心的词汇和符号,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眼底,也烙在了甄宓的心上。
与此同时,在废墟中心那片显露出来的巨大几何石板旁,气氛同样凝重得如同铅块。
舰队中年纪最大、胡子花白、精通数术和营造的格物博士刘邈,正跪在滚烫的石板上,布满皱纹的双手颤抖着,用他视若珍宝的水晶放大镜,一寸寸地审视着石板中央那个最复杂的核心区域——由多个大小不一的同心圆和无数细小白色卵石精确标记的节点。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放大镜下那些卵石细密的排列组合,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砸在黑色的石板上,瞬间蒸发,留下一小片更深的湿痕。
“如何?”韩当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焦灼。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虎,在石板边缘焦躁地踱步。
刘邈没有立刻回答。他放下放大镜,颓然地坐倒在滚烫的石板上,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向石板上那些精确到令人发指的几何线条,指向那些白色卵石标记的节点,声音如同梦呓,带着一种认知被彻底颠覆的茫然和恐惧:
“将军…这…这绝非人力所能为!至少…绝非我等所知之人力!”他指着核心最大的那个同心圆节点,“此点,此乃…北辰极星之位!”手指移向外围一个等边三角形的顶点,“此角,指向角宿一!乃东方苍龙之角!”又指向一个五芒星的尖角,“此星位,合西方白虎觜宿之距星!还有这些…这些看似无序的小点…组合起来…是…是昴宿星团!是毕宿五星!”
他猛地抬起头,老泪纵横,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全是惊骇:“整个图阵…将军!这整个巨大的图阵!它…它并非为丈量土地,更非为祭祀之用!它是…它是…映照于此地、于此刻、于当下天穹…星辰排布之图!精确无比!毫厘不差!非有通天彻地之能、掌御星辰之知、穷尽数术之极者…绝无可能将此天象,如此精确地刻画于地!此乃…‘天启地应’之局!非人!非人所能为啊!”
韩当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在这酷热的焦土上生生打了个寒颤!
仿佛为了彻底击碎他最后的侥幸,一个捧着几块烧焦泥板、急匆匆赶来的中年学者(通晓梵语和佉卢文)直接跌跪在地,脸色煞白如纸,声音都变了调:
“将军!刘博士!我们在村落外围一座半塌的地窖里…找到了这个!像是…祭祀用的泥板书!上面的佉卢文…大部分烧毁了,但…但还有几块残留的…能读!上面…上面刻着一段…古老的预言!关于…关于‘群星坠落带来天外智慧’,关于‘铁与火的洪流自西而来’,关于…‘神启者’的战争!”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几块残缺焦黑的泥板上,如同看到了开启地狱之门的钥匙。
三股冰冷的铁证——超越时代的凶器(青黑矛头)、精妙对应天象的几何图阵(石板星图)、古老的末日预言(烧焦泥板)——如同三条从不同深渊探出的毒蛇,终于在众人面前露出了它们狰狞而一致的獠牙,死死咬住了那个令人灵魂战栗的结论!
韩当猛地回身,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西方——印度河上游,那片被未知迷雾笼罩的崇山峻岭方向。他脸上的肌肉因极度的震惊和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而微微抽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那个如同诅咒般的名字:
“‘神启者’!”
远处山峦的阴影缓缓吞噬了河谷残存的落日余晖,将“海西哨”简陋的木寨轮廓涂抹上一层阴郁的紫黑。韩当如同一尊铁铸的雕像,矗立在哨所中央临时搭起的指挥台上,粗糙的指节死死攥着那枚冰冷的青黑矛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矛头上那个微小的三环星辰符号,在渐暗的天光下,仿佛一只嘲讽的鬼眼。
临时征用的最大营房内灯火通明,气氛却比外面的黑夜更凝重十倍。几案上,三样东西如同燃烧的炭块般灼烧着在场每个人的视线:
那枚染血的青黑矛头,以及甄宓取出的那小块同源金属残片。
拓印在厚厚桑皮纸上的巨大几何星图。
那几块残缺烧焦、却刻着骇人预言的泥板拓本。
刘邈、通译学者、甄宓、大乔,以及所有参与搜索的核心将官,围在案前,空气沉重得能拧出水来。每个人的脸色都如同金纸,眼神中交织着惊骇、难以置信和一种世界根基被撼动的茫然。
“都说说!”韩当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看到什么,想到什么!一个字,都不许瞒!不许漏!”他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
格物博士刘邈第一个开口,声音带着劫后余生般的虚弱和颤抖:“将军…诸位…此矛头之材质,老夫…老夫毕生未见!非铜非铁,非金非锡!坚逾百炼精钢,锐利远超凡铁!更可怖者…”他拿起那枚矛头,取过一小瓶随身的强酸(用于测试矿石),颤抖着滴了一滴在矛身不起眼处。刺啦!一股青烟冒起,酸液腐蚀留下一个小坑,但坑底露出的金属纹理,却让刘邈倒抽一口冷气!“将军请看!其内部…其内部纹理竟似层层叠叠,如同千锤百炼之锻打!然其表面却又光滑如镜!此等锻造之术…闻所未闻!神乎其技!绝非人力可及!”他指向矛头根部那个微小的三环星辰刻痕,眼神绝望,“此符号…绝非装饰,定是制器之标识!凶器…来自一个掌握着远超我等所能想象之铸炼神技的势力!”
通译学者紧接着,几乎是匍匐在地,指着泥板拓本上残存的几行佉卢文符号,声音带着哭腔:“将军明鉴!这几句残文,虽支离破碎,但大意可辨!其上言:‘…当星辰坠落大地,智慧自天外降临,悖逆古神之道…’;‘…铁兽轰鸣,踏碎山河,神怒之火自苍穹倾泻,焚尽悖逆之城…’;‘…神启者…持星辰之刃…将启…终焉之战…’!”他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此非新事!此乃此地流传极古之预言!言及星辰带来智慧,却引发神怒,最终招致持星刃之神启者降临,开启灭世之战!帕坦村…只是开始!”
大乔(李雯)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她的记者理性在这一刻压倒了恐惧。她指着拓印的巨大星图,声音清晰而冷静,带着一种冷酷的抽离感:“石板星图,完美对应昨夜天象,精确度极高。结合婆罗门老者的临终遗言、这超越时代的武器、以及泥板上的古老预言,几条线索交叉锁定:屠戮者,掌握着超越我们认知的科技力量(矛头材质、几何测绘能力),极可能借助了某种天降之物(陨石?)或本身就与‘星降’有关(老者语),行动迅捷如风、破坏力惊人(铁兽轰鸣、神怒之火),目标明确,且自诩为‘神启者’,视其他拥有‘天外智慧’的存在为‘亵渎’和‘悖逆’,必欲清除!他们的来源方向…”她拿起炭笔,在粗糙的羊皮地图上,沿着印度河谷,重重地画了一个指向西北方崇山峻岭的箭头!“上游!贵霜故地以北,或者…更遥远的西方!”
甄宓(方晴)一直沉默着,此刻她拿起那小块从老者体内取出的青黑金属残片,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之重:“此物嵌入伤者骨肉深处,其材质与矛头完全一致。造成创伤的凶器,正是这种金属。凶器…与屠村者,一体同源。”作为医生,她的证词是最冷酷的物证链条。
营房里一片死寂。只剩下灯油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所有线索、所有证据、所有证言,都如同一根根冰冷坚硬的铁钉,毫不留情地将那个令人绝望的结论钉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他们并非唯一的“天选”!在世界的彼端,存在着一个同样拥有“神启”之力、掌握着超越时代科技、且视他们为“亵渎者”与“清除目标”的恐怖对手!
韩当缓缓闭上眼睛,胸膛剧烈起伏。再睁开时,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所有的震惊、茫然、恐惧都已沉淀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冰封万里的铁血杀意!他猛地一掌拍在案几上,沉重的力量让油灯都猛地一跳!
“备船!”韩当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撕裂夜幕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如同淬火的钢钉,“最快的传讯快船!最精锐的护卫!立刻!马上!”
他一把抓过案上早已备好的、厚厚一叠用火漆封缄的密函。函套极厚,里面不仅有大乔记录的婆罗门口供、甄宓的医疗报告(含金属残片说明)、刘邈对矛头和几何星图的详细分析、通译的泥板译文和注释,更有一小块甄宓取出的金属残片实物,以及韩当亲笔写下的绝密军情摘要!函套正面,用朱砂和墨笔,分别以汉隶、佉卢文和那个诡异的三环星辰符号,重重标注了三个等级——最高级别的“星辰警讯”!
“此信,”韩当双手托起那沉重的信函,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扫过被他点名的三位心腹死士,“关乎我族存续!关乎华夏气运!关乎这天地之间,谁为刀俎,谁为鱼肉!”他的声音如同闷雷,在死寂的营房中炸响:“你们三人,分乘三条船!走三条不同的水路!就算只剩最后一人,只剩最后一口气!也必须给我把这‘星辰警讯’,送到少主(孙权)手中!送到曹公案头!送到刘皇叔面前!”
“诺!!!”三名被点中的亲兵统领单膝跪地,齐声嘶吼,声震屋瓦!他们的眼神中没有畏惧,只有赴死的决绝。他们伸出双手,如同承接神谕般,无比庄重地接过了那三份承载着惊天秘密和文明重量的信函。
夜色如墨,沉重地笼罩着印度河口。白日里浑浊的河水此刻变成了一条蠕动的、深不见底的巨大黑蟒,拍打着停泊在“海西哨”简陋码头边的舰船。
三条体量中等的快船已悄然解缆。它们并非舰队中最大的战舰,却是经过特殊挑选和改造的佼佼者——船体被刻意打磨得更加光滑流线,风帆采用了更轻薄坚韧的混纺布料,水线以下部分甚至秘密加装了薄薄的铜皮以减少摩擦。船上的武备被减到最低限度,只保留了必要的自卫火铳,而所有多余的空间,都塞满了最上等的淡水和压缩干粮。三条船,如同三支沉默的离弦之箭,指向三个不同的方向:一条将沿着海岸线北上,寻找可靠的陆路信使进入中原;一条将冒险穿越风暴频发的深海直扑交趾;最后一条,也是最隐秘的一条,将昼伏夜出、沿着复杂的支流河道向东北方向渗透,试图借道南中的秘密山林通道进入蜀地。
韩当伫立在码头最边缘的一块礁石上,如同一尊融入夜色的铁铸雕像。河风吹动他花白的鬓发和战袍下摆,猎猎作响。他目送着三条快船的轮廓在浓重的黑暗中迅速变小、模糊,最终完全被翻滚的浪涛和深沉的夜幕吞没,只剩下船舷两侧挂着的、被厚厚灯笼罩住的微弱航行灯,如同三粒倔强的星火,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汪洋中挣扎摇曳。
他久久地凝视着那三点微光消失的方向,布满风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两团幽暗而冰冷的火焰。他缓缓抬起紧握的右拳,摊开手掌。掌心,赫然是那枚散发着不祥幽光的青黑矛头!冰冷的金属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的神经。
“神启者…”韩当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吐出这三个字,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却重逾千钧,饱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冰冷的杀意,以及一丝…面对未知强敌时,连百战老将也无法完全抑制的战栗。
他猛地攥紧拳头,将那枚矛头死死攥在掌心,锋锐的矛尖几乎刺破皮肤。目光却如同穿透了眼前翻滚的印度河黑水,越过西边那连绵起伏、如同巨兽脊背般的黑暗山影,投向更遥远、更未知、更危险的西方天际。
那里,文明的星火已经点燃咆哮的铁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