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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雏鹰振翅·负重承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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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叡的声音平稳地继续:“以昨日气象监急报,上游‘大雪山’监测点,融雪速度异常加快,洪峰峰值将远超往年三成,于模拟推演之‘此刻’,应已抵达‘响水河’中游。”他拿起一个代表洪峰的特殊标记,稳稳地放在响水河谷上游,“故此,无论涉渡或强渡‘飞虹渡’,皆为不可能完成之任务。迂回部队,”他的手指点向那几支深入敌后的红色箭头,如同下达冰冷的判决,“将被暴涨之洪水分割围困于河谷西岸狭长地带,陷于绝境。后勤辎重断绝,成为孤军。而敌主力,此刻回援,当无阻隔。”

他抬起眼,看向裁判徐晃:“徐将军,此态势下,赤炎军迂回前锋之命运,依据推演规则‘天时卷’第七条、‘地形卷’第十一款,当如何判定?”

徐晃张了张嘴,看了看脸色由红转白、最后变得一片铁青的孙登,又看了看沙盘上那被无形洪水分割开的、陷入绝地的红色箭头,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干涩:“依据规则…赤炎军前锋…失去机动能力及后勤补给,判定为…被分割包围…全军…覆没。”

“哗——!”偏殿内一片哗然,方才还沉浸在孙登精妙战术中的将领们,此刻如同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那看似无懈可击、锋芒毕露的奇谋,在曹叡那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又如同律法条文般冰冷无情的数据和规则推演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瞬间化为泡影!

孙登死死盯着沙盘上那几支被标记为“覆没”的红色小旗,攥紧的拳头指节捏得发白。凌统站在他身后,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憋屈。沙盘上的“响水河”依旧静静流淌,但在所有人眼中,它已化作一道不可逾越、吞噬一切的死亡天堑。

水汽氤氲,弥漫在宽阔的汉白玉浴池四周。温暖的水流包裹着身体,刘禅闭上眼,试图让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松弛下来。然而,白天在太极殿偏巷口看到的那一幕,却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

那个衣衫褴褛、蜷缩在宫墙阴影下的妇人,怀中抱着一个骨瘦如柴、不住咳嗽的孩子。孩子蜡黄的小脸上,那双因高烧而失去神采的眼睛,茫然地看向巍峨宫墙内金碧辉煌的屋宇飞檐……那绝望而茫然的景象,与他案头堆积如山的奏章中那些冰冷的“灾情”、“民瘼”、“需朝廷赈济”的字眼,瞬间重叠、放大,变得无比真实而刺痛。

水波晃动,简雍苍老温和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殿下心绪不宁,还在想白日所见?”

刘禅睁开眼,水珠从额发滑落。他看向这位如同父亲般的老臣,眼中充满了困惑与沉重:“简师,今日朝堂之上,大哥字字珠玑,算无遗策,所思所虑皆为国朝大计。二哥锐意进取,志在四海。我…亦深知他们所言皆有其理。开源节流,富国强兵,本是正道。”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然…然那街角病童的眼神…简师,国之强盛,若不能泽被生民于最微末处,这煌煌盛世,这铁甲巨舰,这万里通途…根基何在?意义何在?”

简雍沉默片刻,用布巾擦拭着手臂,缓缓道:“太子殿下所言,乃强国之筋骨。吴王所谋,乃拓国之血脉。而殿下所念,乃帝国之皮肉毛发。筋骨血脉固然紧要,然若无皮肉毛发,人何以立?国何以存?”

“可…可如何做?”刘禅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更多的却是无力感,“我向父皇建言,效仿昔日平原旧制,于长安设立‘济民医馆’,免费为贫病者施药诊治…奏章呈上,石沉大海。言官奏议,皆言此乃地方州府之责,朝廷若专设此类机构,恐滋生依赖,反易为宵小所趁,更劳民伤财…道理,似乎也在他们那边…”

简雍看着刘禅眼中那份近乎痛苦的迷茫,心中叹息。少主的仁心难得,可这帝国中枢的煌煌气象之下,冰冷的现实如同一堵巨大的墙。“殿下,”他语重心长,“为君者,持仁心不易,行仁政更难。太子殿下与吴王殿下之策,着眼全局,为帝国固本培元,此乃大仁。然殿下所念之小善,亦不可轻弃。或许…可另辟蹊径?”

刘禅眼中闪过一丝微光:“简师的意思是…?”

“太医院,”简雍的声音压低了几分,“殿下行监国辅政之权时,可伺机向陛下进言,言明京畿之地,乃帝国首善之区,应有垂范天下之举。请旨,以太医院之名,轮遣太医及精干医学博士,于长安各坊市定期设‘义诊施药’之所。此举不涉专设衙署,属太医院份内教化惠民之责,名正言顺。既可解燃眉之急,为贫病者一线生机,亦可视作…为将来殿下推行更广大之仁政,积累经验,摸清门径。”

温水似乎也变得有了力量。刘禅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这并非他理想中覆盖天下的“济民医馆”,但这确是一道能凿开现实坚冰的缝隙!他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光芒。或许,宏图伟业非一日可成,但至少,他可以从这里开始,用这双手,给那个病童,给无数像他一样的绝望眼神,送去一点点真实的暖意。这条仁政之路纵然布满荆棘,他也要一步步,走下去。

初阳的金辉洒落在皇家西苑猎场莽莽苍苍的林海之上,给连绵的山峦镀上了一层暖金。空气中弥漫着泥土、青草和露水蒸腾的清新气息。旌旗招展,号角悠长。一场名为“考校骑射,亲近自然”的春季围猎,在帝国最尊贵的三位年轻继承人率领下拉开序幕。

猎场深处,林木渐密。曹叡一马当先。他胯下的“乌云踏雪”神骏非凡,通体乌黑,唯有四蹄雪白,奔跑起来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他身着玄色窄袖猎装,身姿笔挺如标枪,眼神锐利如鹰隼,每一次开弓引弦,动作都精准、稳定、高效得如同机械。箭矢破空之声尖锐凄厉,远处的麋鹿、獐子应声而倒。他的亲卫队指挥夏侯献紧随其后,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手下收集猎物,记录着太子殿下每一次命中的距离、角度、猎物种类和致命部位。整个狩猎过程,仿佛在进行一场精确的数据采集实验,高效而冰冷。

孙登则如同投入水中的游鱼,在密林中展现出惊人的活力和战术天赋。他一身火红的猎装分外醒目,座下是一匹来自西域的汗血宝马“赤焰驹”。他并不追求曹叡那种精确到冷酷的“屠戮”,而是更享受追逐、迂回、合围的过程。他时而纵马疾驰,带着自己的卫队如狂风般卷过林间空地,将猎物驱赶向预设的伏击圈;时而勒马停驻,利用茂密的灌木和起伏的地形悄然潜行,拉近距离后猝然发难。他口中呼喝着鲜卑语的古老狩猎号子,声音在林间回荡,带着原始的生命力和感染力,激励着跟随他的卫士们热血沸腾。凌统手持劲弩护卫在侧,目光警惕,脸上却带着对少主这般英姿的由衷自豪。

刘禅策马而行,速度不快。他并未专注于狩猎,目光更多地流连在林间那些新生的草木、啁啾的鸟雀之上,神情平和宁静。偶尔有野兔从马前窜过,他也只是勒住马缰,含笑看着它惊慌地逃入密林深处。他身后的侍卫长陈到,同样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手中长枪紧握,但眼神中更多是对少主这份仁厚性情的理解和守护。

围猎持续了近两个时辰,日头渐高。队伍推进到了一处名为“落日坡”的山谷地带。这里是两道山脊交汇的谷口,地形狭窄,两侧是陡峭的山壁,覆盖着茂密的原始林木,光线被高大的树冠遮蔽,显得有些幽暗。按照围猎图册标记,此地常有大型猛兽如熊罴出没,也是考验骑射功夫的绝佳场所。

孙登刚刚指挥手下完成了一次漂亮的围猎,射中了一头健硕的公獐,正意气风发地勒马停在谷口,正要向曹叡和刘禅炫耀自己的猎物。凌统则警惕地扫视着两侧陡峭的山壁和密不透风的林莽。

就在此时!

异变陡生!

“咻——!”

一声极其尖锐、完全不同于皇家制式箭矢破空声的厉啸,毫无征兆地从左侧山坡的密林深处暴射而出!目标,赫然是策马停在谷口、火红猎装最为醒目的吴王孙登!

这一箭,来得太快!太狠!角度刁钻无比!

“殿下小心!”凌统的示警声与那尖锐的破空声几乎同时炸响!这位身经百战的悍将反应快如闪电,身体猛地从马背上拧转,不顾一切地扑向孙登身侧,同时扬起手中那面精钢打造的小圆盾!

“噗嗤!”

利箭狠狠扎入皮肉的声音令人牙酸!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凌统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震!那支力道沉猛、显然是强弓劲弩所发的狼牙利箭,狠狠地穿透了他仓促间扬起的钢盾边缘!箭头带着撕裂的皮革和崩碎的铁屑,余势未尽,深深没入了他挡在孙登身前的右肩胛骨之下!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火红的战袍!巨大的冲击力让他闷哼一声,几乎从马上栽倒!

“有刺客!护驾!!!”夏侯献和陈到的怒吼如同惊雷,瞬间撕裂了山谷的宁静!所有的侍卫在短暂的震惊后立刻爆发出惊人的反应速度,训练有素的战马嘶鸣着组成防御阵型,无数面盾牌瞬间举起,结成一道钢铁城墙,将三位继承人死死地护在中央!密集的弓弩上弦之声令人头皮发麻,无数双锐利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扫向两侧陡峭的山林。

曹叡在箭矢破空声响起的第一时间,身体已经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他没有去看受伤的凌统,甚至没有去看遇袭的孙登,他冰冷的、如同精密仪器扫描般的目光,在利箭射出、凌统中箭、侍卫举盾这电光火石的刹那,已死死锁定了箭矢射来的那片密林深处!

就在那片浓密得几乎不透光的林莽之中,一个极其模糊的、与环境色几乎融为一体的灰绿色轮廓,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后疾退!

那身影的移动轨迹并非直线,而是利用树木和岩石的遮挡,以一种诡异的、难以捉摸的角度向山顶方向遁逃,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更让曹叡瞳孔骤然收缩的是——在那身影即将彻底隐没于林海阴影中的最后一瞬,借着树冠缝隙漏下的一缕阳光,他捕捉到了一个细微却异常清晰的闪光点!

就在那模糊身影的肩头位置,一个暗银色的金属徽记一闪而过!那徽记的形状…赫然是一只半睁半闭的、冰冷无情的竖眼!

一股寒意,比西苑猎场最深的阴影还要冰冷百倍,瞬间沿着曹叡的脊椎直冲头顶!这绝非寻常的盗匪或仇杀!那枚徽记,那鬼魅般的身手,这精准到恐怖的刺杀时机和目标选择…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心悸的可能!

“追!山顶方向!格杀勿论!”夏侯献的怒吼声震山谷,一队最精锐的东宫侍卫如离弦之箭,策马冲向左侧山坡,杀气腾腾。

然而,曹叡冰冷的声音如同切冰断玉,瞬间压过了所有喧嚣:“穷寇莫追!原地固守,御医何在?!”他的命令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势,硬生生扼住了侍卫们追击的脚步。

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向被众人团团围住的孙登和凌统。孙登脸色煞白,惊魂未定地扶住摇摇欲坠的凌统,看着那支深深插入他肩背、还在微微颤动的箭杆,以及不断涌出的鲜血,眼中又是后怕又是愤怒。凌统咬着牙,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却强撑着不肯倒下。

刘禅也早已下马,挤到近前,看到凌统的伤势,眼中满是焦灼,声音都有些发颤:“快!快传御医!简师!金疮药!快!”

喧嚣的呼喊和紧张的气氛弥漫在谷口。然而,曹叡的目光,却越过混乱的人群,越过受伤的忠仆,越过惊魂未定的兄弟,死死地盯在了那片幽深、寂静、仿佛刚刚吞噬了某种恐怖存在的密林深处。

那枚一闪而逝的、冰冷诡异的竖眼徽记,如同一个不祥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眼底。

那不是结束。那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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