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尘封秘阁·时光之钥(2/2)
脚步声在拐角处停顿了一下。老徐似乎是在例行公事地查看一下这个僻静的角落。昏黄的光晕在沈墨藏身的书架前方地面上扫过,甚至有几缕光线堪堪擦过他的鞋尖,照亮了地上一小片浮尘。他能清晰地听到老徐拖沓的脚步挪动时,鞋底摩擦地面的沙沙声,还有那浑浊的呼吸声。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沈墨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轰鸣。他几乎能预感到下一刻,老徐提着油灯,那张严厉而布满皱纹的脸就会出现在书架侧面,然后……
“咳……呸!”一声响亮的吐痰声响起。
接着,脚步声再次响起,伴随着油灯光晕的移动——它们开始远离!老徐只是例行公事地在拐角看了一眼,并未深入这条堆满杂物、显然不会有人来的甬道深处!
脚步声和光晕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另一个方向的甬道尽头,只留下更深的黑暗和更令人窒息的寂静。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许久,沈墨才像一滩烂泥般,顺着冰冷的书架,缓缓滑坐到积满厚厚灰尘的地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涌入灼痛的肺部,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又被他强行用手捂住嘴压抑下去,憋得满脸通红。
冷汗已经完全浸透了他的后背,贴在皮肤上,冰冷刺骨。但此刻,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怀中那隔着衣料依然无法忽视的异样!
他捂住胸口的右手掌下,那枚冰冷的金属方块……它竟然还在持续地散发着微弱的热量!那热量很微弱,却异常清晰,如同一个小小的、兀自搏动着的活体心脏,贴着他的皮肉!
而且,那细微的、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嗡鸣……并未完全消失!它变成了一种极其低沉、极其缓慢的、如同极远处深海巨兽发出的次声波般的震动。这震动穿透他的手掌、皮肉、骨骼,若有若无地传递过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非人的韵律感。
沈墨猛地低头,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掀开一点衣襟。
黑暗中,一点极其微弱的、冰冷的、不祥的幽蓝色光芒,正透过他深灰色的内衫布料,隐隐约约地透射出来!像一只沉睡在深渊中、刚刚被惊扰、缓缓睁开了一丝缝隙的……恶魔之眼!
档案室冰冷的铁架轮廓,在这微弱的蓝光映照下,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沈墨死死按住怀中那滚烫的金属方块,隔着一层布,那诡异的纹路仿佛烙印在他的掌心。每一次微不可察的嗡鸣,都像一句冰冷的嘲笑——这绝非死物,它在呼吸,它在观察,它蛰伏于历史的暗影里,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头顶的黑暗穹顶仿佛压了下来,瀚海阁数不清的典籍在无声嘲笑:你以为自己发现了真相?不,你不过是循着一缕星火,踏入了更庞大、更黑暗的迷宫。蔡琰的迷茫与甄宓的绝望在他脑中炸开,与那幽蓝的漩涡交织成一片混沌。
脚步声彻底消失,沈墨却不敢动弹。怀中的电子表如同一个微型的活物,在黑暗中持续散发着冰冷的热度与微弱的嗡鸣。他靠在冰冷的书架上,冰冷的汗水贴着后背,整个人如同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却又被怀中那诡异的热源灼烧着。蔡琰手札中那些支离破碎、惊世骇俗的词语——“异世”、“群星”、“神启者”、“潘多拉魔盒”——此刻如同拥有了实质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几乎让他喘不过气。甄宓夫人记录下的绝望挣扎,那种手握希望之种却深陷无垠荒漠的窒息感,更是感同身受。
她们……或者说,“群星”?她们究竟是谁?来自何方?她们带来的“捷径”是什么?又打开了什么样的魔盒?那个隐藏在历史阴影里、利用帝国裂隙的“神启者”……又是何等存在?
而自己怀中这个……这个会呼吸、会发光、会模拟星图旋转的诡异金属方块,又是什么?它和那个双螺旋六芒星符号,和“群星”,和“神启者”之间,又存在着怎样恐怖的联系?它是钥匙?是信标?还是……某种致命的陷阱?
冰冷的蓝光渗过布料,微弱地映照着近旁档案架冰冷的铁质边缘,那些沉默的铁条在幽光下如同某种巨大生物的肋骨。沈墨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身旁书架上堆积如山、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的陈旧卷宗标题,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蔡琰公她们留下的,仅仅是无解的痛苦思考吗?
这金属方块突兀的激活和它展现的异象,是偶然?还是因为自己的触碰,触发了某种沉睡了数十年的……预警机制?或者……是某种召唤?
他猛地攥紧了那方块,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要捏碎这带来恐慌的源头。金属冰冷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他强迫自己冷静,混乱如麻的思绪在恐惧的逼迫下,开始艰难地寻找一条生路。
此地绝不可久留!老徐虽然离开,难保不会心血来潮再巡查一遍。必须立刻离开!带着这要命的铁箱和里面的东西!
铁箱……沈墨的目光落回那个敞开的铸铁封箱。里面的手稿(他刚才只看了最上面两页)和这诡异的方块必须带走!但沉重的铁箱本身,在这个深夜,他绝无可能不惊动任何人地运出去。一旦被发现箱子被打开,追查起来,他立刻就会暴露!
怎么办?
一个极其冒险、甚至疯狂的念头瞬间划过脑海——复原现场!制造假象!
心念电转。沈墨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急促的心跳和身体的颤抖。他用最快的速度,动作却尽可能轻柔地将那叠象牙白的、写满了惊世秘密的手稿重新整理好——虽然顺序已乱,但也顾不上了——小心翼翼地放回铸铁箱内原来的位置。然后,他看向那枚被自己捂在怀里、仍在微微发热、透出幽蓝光晕的金属方块。
这东西……绝不能放回去!它的异变本身就是最大的秘密和线索!但箱盖必须盖上,锁扣必须复原!否则管理员老徐只要明天白天例行查看一下这里,立刻就会发现异常!
沈墨的目光在箱内四周飞快扫视。除了那叠手稿,箱底还铺着一层厚厚的、深蓝色的绒布,质地同样细腻异常,似乎也是用来防震保护的。他心中一动,将那块绒布小心地掀起一个小角,形成一个浅浅的凹槽。
然后,他无比小心地,将那块依旧散发着微弱热量和蓝光的金属方块,轻轻地、轻轻地塞进了这个绒布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那微弱的蓝光被厚厚的绒布彻底隔绝。
接着,他屏住呼吸,用尽全身力气,小心翼翼地将那沉重的铸铁箱盖重新合上。箱盖与箱体接触,发出沉闷的“哐”声。他立刻拿起那巨大的黄铜锁环——幸运的是,他刚才开启时并未暴力破坏锁芯内部结构——回忆着开锁时的手感,极其小心、极其缓慢地,将锁环重新扳回原位。
“咔哒。”
又是一声轻微的机簧咬合声。锁扣,复原了!
做完这一切,沈墨已经汗流浃背,几乎虚脱。他再次环顾四周,确认没有留下任何明显痕迹,这才将那块沾了铜锈和油脂的吸油石棉布和几件小工具迅速收好,深深看了一眼那个再次被锁死的、如同从未开启过的铸铁封箱,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像来时一样,悄然没入身后书架形成的浓重阴影,朝着维修通道的方向退去。
怀中,那块被深蓝色绒布包裹、隐藏于铁箱之内的金属方块,尽管被层层阻隔,那微弱却顽固的热度,以及那如同活物呼吸般的低沉嗡鸣,却依旧隔着衣物、绒布和厚厚的铸铁,隐约地、持续不断地传递到他的胸膛深处。
沈墨如同幽灵般在狭窄的维修通道中穿行,身后的黑暗仿佛有生命般粘稠地包裹着他。每一步踏出,都踩在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上。怀中那团诡异的温热,如同烙铁般灼烧着他的皮肤,每一次微弱的嗡鸣都像冰冷的针,刺探着他紧绷的神经。
终于,他像挣脱水鬼拖拽的溺水者,猛地从图书馆侧翼一处隐蔽的排气口钻了出来,重重地跌坐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初秋深夜的凉风带着湿气猛地灌入口鼻,激得他剧烈咳嗽起来,肺叶火辣辣地疼。他贪婪地呼吸着室外相对清新的空气,感受着背后巨大石质建筑的冰冷触感,这才勉强找回一丝脚踏实地的感觉。抬头望去,瀚海阁庞大的黑影沉默地矗立在深沉的夜空中,那些高耸的塔楼如同沉默巨人的方碑,指向若隐若现的稀疏星辰。
喘息稍定,沈墨立刻警觉地扫视四周。后巷狭窄、逼仄,堆满了杂物,只有远处一盏昏黄的风灯在夜风中摇晃,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确认无人后,他才挣扎着站起,扶着冰冷的石壁,踉跄着向自己位于学者宿舍区的狭小居所走去。
每一步都感觉无比沉重。怀中那被布巾层层包裹的金属方块并未安分。它仿佛在适应这新的环境,那低沉的嗡鸣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其诡异的振动频率透过皮肉骨骼,甚至隐隐和他的心跳产生某种难以察觉的同步感!这感觉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而那温热感,也并未因外界的凉爽而降低,反而像是一块在体内缓慢燃烧的炭火。
回到他那间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案、一个书架的斗室。反手死死插上门闩,沈墨才彻底松懈下来,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冷汗早已湿透重衫,此刻被夜风一激,冷得他牙齿都在打颤。
他挣扎着爬起,点亮了桌上唯一的一盏豆油灯。昏黄的光芒驱散了斗室一小片黑暗,却显得其他地方更加幽深。他迫不及待地、双手颤抖着,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个布包裹。一层一层揭开布巾,那枚冰冷、深邃、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金属方块,再次暴露在昏暗的灯光下。
它的表面依旧光滑如镜,漆黑如墨,正面那坚硬的琉璃层深沉不透光。背面的双螺旋六芒星符号在油灯下泛着微弱的冷光。然而,沈墨敏锐地注意到,在那深沉的琉璃层之下,那一点幽蓝色的核心光点,似乎……比在地下档案室时,明亮了极其微弱的一丝?它那缓慢的、如同呼吸般的明灭闪烁,也似乎……变得稍微有力了一点点?还有那低沉的嗡鸣,在这绝对安静的室内,听得更加真切,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韵律感。
这东西……在“苏醒”?
这个念头让沈墨遍体生寒。他强压下再次将它丢开的冲动,将其轻轻放在冰冷的书案上,又用布巾盖住,只露出一个角供自己观察。他需要光,需要更多的光来看清它!
他动作有些慌乱地翻找出几根备用的蜡烛,一一点燃。很快,书案上亮如白昼。他将布巾完全掀开,让金属方块完全暴露在烛光下,自己则屏住呼吸,凑到极近处,几乎将眼睛贴在那深邃的琉璃面上,努力向内部看去。
烛光摇曳,却无法穿透那深沉的漆黑。
就在沈墨几乎要放弃时——
“咔。”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极小的冰片碎裂的声响,毫无预兆地从金属方块内部传出!
沈墨浑身一僵!
紧接着,在沈墨骤然收缩的瞳孔倒影中,那原本漆黑一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琉璃面深处,那一点幽蓝色的核心光点猛地增强!亮度瞬间提高了数倍!像一颗骤然被点燃的冰冷蓝日!
“嗡——!”
低沉的嗡鸣声也随之陡然拔高了一个音调!变得清晰而急促!
更恐怖的是!随着核心蓝光的骤然爆发,之前那些如同星辰尘埃般围绕其旋转的、无数细微黯淡的蓝色光点,此刻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唤醒、点燃!它们瞬间变得明亮、清晰起来!无数细微的蓝色光点在深邃的琉璃层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头晕目眩的复杂轨迹,疯狂地旋转、穿梭、组合!
这……这已经不是漩涡!
沈墨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看到了什么?
在那片被封印的、微缩的幽蓝“星空”之中,无数疯狂闪烁、高速移动的蓝色光点,竟然在瞬息之间,于那核心蓝点的周围,极其短暂却又无比清晰地勾勒出……一片他从未见过、也无法理解的、庞大到令人绝望的几何结构!
那结构由无数交错、嵌套、旋转的线条组成,复杂无比,却又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绝对精密的数学美感。它的形态在疯狂闪烁和高速移动的光点中不断扭曲、变化、重组,仿佛一个活着的、不断演算的恐怖方程式!
它存在的时间只有短短一刹那!如同惊鸿一瞥!在沈墨的视网膜上留下了一个惊骇欲绝的烙印后,便在那疯狂闪烁的蓝色光点中再次分解、消散,重新化为那片令人眩晕的旋转星尘!
核心的蓝光也随之迅速黯淡下去,恢复了之前那种缓慢的、呼吸般的明灭节奏。嗡鸣声也重新变得低沉。
斗室内死寂一片。只有几根蜡烛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沈墨僵立在书案前,如同被石化。豆大的冷汗顷刻间再次布满额头、鬓角,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他死死地盯着书案上那块再次陷入“平静”的黑色方块,瞳孔深处,恐惧如同黑色的潮水,不可抑制地翻涌上来,几乎要将他吞噬。
那是什么?!
那惊鸿一瞥的、由无数幽蓝光点疯狂构建出的、冰冷的、非人的、精密到恐怖的几何图形……那绝不属于人类认知的范畴!那感觉……像什么?像……一张图?一张……星图?一张……某种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机器的蓝图?或者……是一把锁?一把……通往地狱之门的锁?
蔡琰手札中那个冰冷的词语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脑海——“神启者”!
这方块……是“神启者”的东西?!
这念头如同冰冷的闪电劈下,瞬间驱散了沈墨心中最后一丝侥幸。恐惧不再是冰冷的潮水,而是化作了无数只冰冷的、带着粘液的手,从四面八方攫住了他的四肢百骸,将他向着无底深渊拖拽。
他猛地后退一步,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他却恍若未闻,只是死死盯着书案上那枚小小的、沉默的黑色方块。
窗外的墨色更加浓郁,黎明前的黑暗沉甸甸地压了下来。烛火不安地跳跃着,在墙壁上投下沈墨剧烈颤抖、如同鬼魅般的巨大影子。空气中,那低沉而规律的嗡鸣声,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丧钟,一下,又一下,固执地敲击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