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章特别篇五(2/2)
墙壁上狂乱的涂鸦线条停止了闪烁,如同被冻结的蛇。玛拉那虚化的身影波动得异常剧烈,仿佛信号即将中断的影像。
她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塌陷坑的方向,尽管隔着遥远的距离和厚重的石壁。
她“看”到了维克的湮灭。那并非能量的对撞,而是存在层面的彻底抹除。她“看”到了莱恩的恐惧和崩溃。
她“看”到了那片被强行“净化”的、冒着热气的光滑巨坑,以及坑底那几股新生的、象征着另一种秩序的清泉。
“…抹除…存在…”玛拉的声音不再是无数回声的叠加,而是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着朽木,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惊悸,“…祂的意志…不在胜利…而在…回响…”
她缓缓转向据点内残余的几个熵语者,他们的形态都因恐惧而更加不稳定。
玛拉那虚化的嘴角,那个习惯性的、充满嘲讽与悲悯的弧度,此刻却显得有些……僵硬。
“…秩序…展现了…它的獠牙…”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洞悉了更深层恐怖的苍凉。
“…莱恩…恐惧…是新的…钥匙…”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落在那个失魂落魄的年轻引导者身上,“…拥抱它…感受它…让混乱…在绝望的…灰烬中…找到…新的…形态…”
据点内残余的混乱低语,在极致的恐惧和玛拉这令人费解的指引下,陷入了更深的死寂和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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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光神庭大教堂,密室。
水晶球悬浮在安瑟尔摩面前,里面清晰地呈现出铅肺区塌陷坑那令人心悸的景象:维克被光矛瞬间湮灭的虚无;莱恩在死亡边缘崩溃的恐惧;以及最后,那被强行抹除一切污秽后留下的、光滑如镜、冒着热气的巨大坑底,和中心那几股新生的清泉。
死寂。比铅肺区的毒雾更加沉重的死寂,压在每一个高阶神官和圣骑士的心头。他们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尽,眼中充满了与莱恩同款的、无法理解的恐惧。
维克的湮灭方式,彻底颠覆了他们对力量的认知。那不是击败,是彻底的、从世界上擦除!
安瑟尔摩端坐在宝座上,双手死死抓着钻石权杖的杖柄,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死白色。
他保养得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一张冰冷的面具。
只有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震骇、忌惮、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一种被绝对力量碾压后的、无法言说的耻辱和……一丝扭曲的狂喜?
“看…见…了…吗?”安瑟尔摩的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生锈的铁门被强行推开,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砸在密室的死寂中,“这…就是…‘背离者’…的下场!这…就是…塞拉斯蒂安的…‘道’!”
他缓缓抬起权杖,顶端那颗巨大的纯净钻石,在魔法光源下折射着冰冷刺眼的光芒,与他眼中闪烁的寒芒交相辉映。
“他清洗了铅肺区的‘污秽’?不!”安瑟尔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酷和残忍的算计,“他为我们…清理了战场!他证明了…他的力量!也证明了…他依然…是圣光的‘剑’!一把…锋利到…足以斩断神庭内部…所有‘不和谐’声音的…剑!”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众人,嘴角终于扯起一丝冰冷、扭曲的弧度:“传令!即刻调集‘净光之手’…不!调集‘耀炎骑士团’!进驻铅肺区边缘!接管那片…被‘净化’的区域!竖起圣光壁垒!宣告神庭的…‘仁慈’与…‘主权’!”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塞拉斯蒂安力量的利用和对底层苦难的彻底无视。
“至于那些在混乱和净化中幸存下来的‘燃料’…让他们知道,是圣光…最终拯救了他们!让他们…用余生…用血汗…来偿还这份…‘恩典’!”
安瑟尔摩的视线再次投向水晶球,看着塞拉斯蒂安那走向铅肺区深处、消失在毒雾中的灰色背影,眼神变得无比幽深:
“塞拉斯蒂安…你清洗了混乱的污秽…很好。现在…该去清洗…神庭内部的‘污秽’了!”他握紧权杖,指节再次发白。利用圣子这把锋利的剑清除异己,稳固自己的权力,这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塞拉斯蒂安展现的力量越恐怖,这把剑的价值就越大,也越需要…被牢牢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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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登抱着艾拉,蜷缩在自家那间早已被混乱力量侵蚀得面目全非的棚屋角落里。
墙壁上流淌着狂乱的色彩,家具扭曲成不可名状的形态。但卡登对这些视而不见。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怀中的女儿身上。
艾拉安静地睡着,呼吸均匀悠长,小脸上曾经笼罩的死灰色和痛苦扭曲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透明的宁静。
她体内那不断流转变幻的混沌光晕已经隐去,只在额心留下一个极其微小、如同抽象漩涡般的淡淡印记,散发着微弱却纯粹的混乱气息。
卡登粗糙的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女儿温热的脸颊。泪水无声地滑过他布满煤灰的脸庞,冲刷出两道清晰的痕迹。是狂喜?是后怕?还是对那未知力量的茫然?他自己也说不清。他只知道,女儿活下来了。
在绝望的深渊,是混乱回应了他。
棚屋外,隐约传来沉重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铠甲碰撞的铿锵声。圣光神庭的人来了。
卡登猛地抱紧了女儿,眼中刚刚因女儿生还而燃起的一点微弱光芒,瞬间被更深的警惕和绝望淹没。
秩序与混乱的角力刚刚平息,新的枷锁,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套上他们的脖颈。他低下头,看着艾拉额心那个微小的漩涡印记,仿佛那是黑暗中唯一的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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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肺区深处,毒雾更加浓重,绝望如同实质。
塞拉斯蒂安灰色的身影,在污浊狭窄的巷道中稳步前行。他所过之处,咳嗽声会暂时平息,麻木的眼神会短暂聚焦。
他偶尔停下,蹲下身,将手掌放在某个蜷缩在污水中濒死之人的额头。没有炫目的光芒,只有温润的暖流注入,驱散铅毒的侵蚀,带来片刻的安宁与喘息。
被治愈者茫然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额心留下一个极其微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秩序印记,如同黑暗中的一粒微尘。
他仿佛一台精准的、无情的净化机器,沉默地履行着职责。然而,当他走过一条堆满垃圾、散发着恶臭的小巷转角时,脚步微微一顿。
巷子尽头,阴影深处,一个极其瘦高的身影无声地矗立在那里。
破烂的长袍,覆盖着粗糙皮面具的脸,空洞的眼窝——是那个最初引导卡登的熵语者,或者说,是和他同样装束的另一个。他没有发动攻击,没有念诵亵渎的祷词,只是静静地“看”着塞拉斯蒂安。
塞拉斯蒂安同样停下脚步,兜帽下的目光平静地回望。
没有言语。只有毒雾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淌。
熵语者那空洞的眼窝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混乱的光点闪烁了一下。随即,他如同融入阴影的墨迹,身影无声无息地淡化、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塞拉斯蒂安收回目光,继续迈步前行。他的方向,笔直地指向铅肺区的最核心,也指向那座悬浮在毒雾之上、散发着“神圣”光辉的教堂。
灰色的斗篷下摆拂过污秽的地面,步伐沉稳,没有一丝迟疑。
他有清除神庭内部背离者、腐败者和给予阿卡纳城百姓公正的责任,他必须去履行职责。
对了,还有在解决完一切事务后,回去时给落米伊带一块美味的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