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鬼藤缠绕.恐惧之噬(中)(2/2)
“艾米丽,等我。马克,坚持住。我来了。”
没有定位。没有更多解释。只有这简单的、如同遗言般的宣告。我知道这很冒险,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或麻烦。但我需要一个仪式,一个将自己彻底推向那条不归路的仪式。也许…也许冥冥之中,艾米丽能看到?
手指按下发送键的瞬间,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又骤然松开。一种奇异的平静感笼罩了我。恐惧依旧存在,但它被一种更强大的、近乎麻木的决心压制了。
我背上沉重的战术背包,分量压得肩膀生疼,却带来一种踏实的沉重感。最后看了一眼窗外阴雨连绵的城市,转身离开了房间。目标:黑鸦林。那座吞噬一切的废弃古宅。
***
再次站在黑鸦林的边缘,感受截然不同。上一次是绝望的搜寻,带着一丝侥幸的希望。而这一次,是明知地狱在前,仍要纵身一跃的决绝。雨水比上次小了些,变成了冰冷的、连绵不绝的牛毛细雨,无声地浸润着一切。空气依旧潮湿冰冷,带着泥土和植物腐败的浓郁气息,但这一次,那气息中似乎还掺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更加深沉的甜腥。像陈年的血液混合着腐败的花蜜,若有若无,却顽强地钻进鼻腔,勾起心底最深处的寒意。
古宅那巨大而沉默的轮廓,在雨幕和灰暗天光的衬托下,如同一头蛰伏在密林深处的洪荒巨兽。它比记忆中更加阴森、更加具有压迫感。覆盖其上的藤蔓,在雨水的冲刷下,呈现出一种湿漉漉的、油腻的深黑色泽,不再是上次看到的深褐色。它们盘踞着,虬结着,像无数条巨大的、沉睡的黑龙,守护着这座邪恶的巢穴。藤蔓表皮之下,那些暗红色的搏动脉络似乎更加清晰、更加密集了,如同无数细小的血管在黑暗中缓慢地泵动着冰冷的血液。整座宅邸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仿佛拥有生命般的恶意。
我绕开了上次惊险万分的后门坍塌处。那些地方藤蔓的躁动记忆犹新。凭借着记忆和罗伊曾经模糊的指点,我找到了古宅侧翼一处相对隐蔽的位置。这里没有高墙,而是一段因年久失修而半塌的围墙。巨大的条石散乱地堆叠着,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陡峭的斜坡。藤蔓在这里的覆盖相对稀疏,只有几根粗壮的、如同主根般的藤蔓从废墟的缝隙中钻出,懒洋洋地垂挂下来,缠绕在倾倒的石柱上。
雨水顺着冲锋衣的兜帽边缘滴落,流进脖子里,带来刺骨的冰凉。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混合着那股甜腥的腐败气味灌入肺腑,强行压下胃部的翻腾。我解下背包,拿出登山绳和岩钉。动作因为寒冷和紧张而有些僵硬,但还算稳定。
将绳索一端牢牢固定在一棵远离古宅范围、极其粗壮的老橡树根部。另一端系在自己腰间的安全扣上。然后,戴上防滑手套,抽出腰间的战术手斧——冰冷的金属握柄带来一丝奇异的心安。
攀爬开始了。倾斜的碎石坡异常湿滑,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腐烂的落叶。每一步都需要极其小心地寻找稳固的落脚点。沉重的背包牵扯着我的重心。冰冷的雨水模糊了护目镜。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像一只笨拙的壁虎,在湿滑的废墟上艰难地向上挪动。
靠近那些垂挂的粗壮藤蔓了。那股甜腥的腐烂气味骤然浓烈起来,几乎令人作呕。藤蔓冰冷的表皮在雨水的冲刷下泛着油光,上面密布的倒刺清晰可见。我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强迫自己不去看它们,不去想它们活过来的样子。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眼前的石块和苔藓上。
喀啦!
一块松动的条石在我脚下猛地一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后仰倒!
“呃!”惊呼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腰间的安全绳瞬间绷紧,勒得我肋骨生疼!整个人悬在了半空,离下方一根垂挂的、足有手臂粗细的深黑色藤蔓,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
藤蔓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扰了。它那原本松弛垂挂的躯体,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收缩了一下!表皮下的暗红脉络,光芒似乎微微一闪!
时间仿佛凝固!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内衣,比雨水更冷!我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连呼吸都停滞了!求生的本能让我像被冻僵的壁虎一样,四肢僵硬地悬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秒…两秒…
那根藤蔓的收缩停止了。暗红的脉络恢复了之前那种缓慢而深沉的搏动。它似乎又“沉睡”了过去。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我浑身发软。我抓住上方一块稳固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稳住身体,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挪开,远离那根危险的藤蔓。攀爬变得更加缓慢、更加谨慎。每一块石头都先试探,每一个落脚点都确认再三。
终于,手掌攀上了围墙坍塌形成的断口边缘。我用力一撑,带着满身的泥水和冷汗,狼狈地翻了过去,重重地摔在古宅内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安全绳垂落在围墙外。我解开腰间的扣环,迅速将它收回,盘好塞进背包。不能留下任何明显的痕迹。
我靠着冰冷的、布满灰尘的墙壁,大口喘息着,心脏还在狂跳。成功了第一步。我抬起头,打量着四周。
这里似乎是古宅一个废弃的储藏室或者佣人房。空间不大,堆满了腐朽的木质家具碎片、破烂的陶罐和一些辨不出原貌的杂物。厚厚的灰尘覆盖一切。空气污浊不堪,灰尘味、霉味和那股无处不在的、令人作呕的甜腥腐烂气息混合在一起。光线极其昏暗,只有从破损的高窗透进来的、被雨幕过滤的惨淡天光。
墙壁上,同样覆盖着深黑色的藤蔓。它们在这里显得更加“安静”,像一层厚厚的、死气沉沉的壁毯。但我丝毫不敢放松警惕。罗伊的警告言犹在耳:恐惧是它们最好的饵料。
我打开强光头灯,一道刺目的白色光柱瞬间劈开浓重的黑暗。光线所及之处,灰尘在光束中狂乱地飞舞。藤蔓在强光照射下,表皮下的暗红脉络似乎微微瑟缩了一下,但依旧缓慢地搏动着。
我抽出战术手斧,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镇定了一些。目标明确:中央大厅!那个有着巨大螺旋标记橡木门和圆形房间的地方!艾米丽的直播信号最后消失在那里,罗伊的背叛和马克的噩梦也始于那里!那里是核心!艾米丽最可能在的地方!
凭借着上次逃亡时的模糊记忆,我辨认着方向。走廊狭窄而曲折,如同巨兽的肠道。地上布满瓦砾和厚厚的灰尘。强光手电的光柱在布满蛛网和湿滑苔藓的墙壁上晃动。每一步都踩在未知的恐惧之上。墙壁上的藤蔓如同沉默的守卫,在光线下投下扭曲晃动的巨大阴影。
空气中那股甜腥的腐烂味,似乎随着我的深入,在一点点加重。它不再仅仅是气味,更像是一种有形的、粘稠的物质,包裹着皮肤,钻进毛孔,带来一种生理性的不适和压抑。耳边,似乎总萦绕着一种极其细微的、嗡嗡的低鸣,像是无数昆虫在振翅,又像是某种巨大生命体沉睡时的悠长呼吸,无处不在,却又无法准确定位。它并非真正的声音,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神经的、令人烦躁不安的“存在感”。
转过一个堆满腐朽木箱的拐角,前方豁然开阔。强光手电的光柱扫过,照亮了那扇巨大而沉重的橡木门。门板半敞开着,如同巨兽微微张开的、通往胃囊的口器。
门板上,那个巨大的、用暗红色颜料绘制的扭曲螺旋图案,在强光的照射下,如同刚刚涂抹上去一般,散发着妖异、邪恶的光泽!它比我记忆中更加巨大,线条更加癫狂!那向内旋转的线条仿佛带着某种邪恶的引力,仅仅是目光扫过,就让人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灵魂似乎都要被那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中心吸走!
我猛地移开视线,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上次的经历告诉我,绝不能凝视它!
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恐惧和恶心感。我侧身,小心翼翼地再次推开那扇沉重的门。门轴发出同样刺耳、如同垂死者呻吟般的吱嘎声。
门内,强光手电的光柱瞬间驱散了小片黑暗,照亮了中央那巨大的黑石实验台和周围一片狼藉的景象。碎裂的玻璃器皿、倾倒的柜子、散落的枯藤残骸…一切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凝固在上次那场惨烈战斗后的瞬间。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化学药剂残留的刺鼻气味,以及那股更加浓郁的、令人作呕的甜腥腐烂气息。
我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房间另一侧——那扇极其低矮、刻着缩小版螺旋图案的拱门!它依旧被几根相对粗壮、颜色深得近乎墨黑的藤蔓半遮蔽着,只露出一个黑洞洞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门洞。那里!就是地窖的入口!艾米丽最可能在的地方!
就在我准备迈步走向那扇拱门时——
“滴答…”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滴水声,在这死寂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受惊的蛇,猛地循声扫去!
声音来自房间中央,那张巨大黑石实验台的边缘。
光柱定格。
只见那坑洼不平、布满污渍的石台边缘,正有一滴粘稠的、深黑色的液体,如同拥有生命般,极其缓慢地从石缝中渗出、汇聚、最终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坠落下来。
滴答…
那液体落在下方一小滩同样深黑色的粘稠液体中,溅起微不可查的涟漪。那滩液体不大,只有巴掌大小,但它的颜色…那种污浊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深黑,那种如同活物般微微反光的粘稠质感…
和马克衣角上那片诡异的粘液,一模一样!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我的全身!头皮阵阵发麻!它在这里!它一直在这里!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污垢!
更让我浑身血液几乎凝固的是,在手电强光的照射下,我看到那滩深黑色粘液的边缘…正极其缓慢地、如同拥有自主意识般,向着最近的一段散落在地的、枯萎焦黑的藤蔓残骸…“流淌”过去!
那滩粘液像一只微型的、没有固定形态的黑色史莱姆,蠕动着,延伸出细小的触须般的突起,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那截枯藤。
就在接触的瞬间!
那截原本如同焦炭般死寂的枯藤残骸,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如同被强电流击中!
紧接着,枯藤表面那些灰败的、布满裂纹的表皮,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令人心悸的暗红色光泽!虽然微弱,虽然一闪即逝,但那绝对不是错觉!是生命!是那黑色粘液,在唤醒、或者试图唤醒本已死去的藤蔓!
“嘶…”
我倒抽一口凉气,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战术手斧紧紧攥在手中,冰冷的金属几乎要嵌进掌心!眼前的景象彻底证实了我最深的恐惧——这黑色粘液,就是古宅里一切邪恶的核心!是它赋予了藤蔓诡异的活性!是它侵蚀了马克!它就在这里!它…是活的!
罗伊临死前那恐惧到极致的眼神,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是这粘液?还是…这粘液背后的东西?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身体僵硬,思维冻结。本能尖叫着让我立刻转身逃离这个地狱!
“艾米…”
一个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的音节,如同最轻柔的风,拂过死寂的空气,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我的脑海!
声音…来自那扇刻着螺旋图案的地窖拱门深处!
是艾米丽的声音!虽然极其微弱,极其飘忽,但那独特的、带着一丝沙哑的语调…我绝不会听错!
她还活着?!至少…她的声音还在!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点燃的微弱火种,瞬间烧穿了我被恐惧冻结的心脏!马克痛苦的脸庞、艾米丽失踪前最后那条兴奋的语音、罗伊最后那声“快跑”的嘶吼…所有的画面瞬间涌入脑海,汇聚成一股灼热的洪流,冲垮了恐惧的堤坝!
“艾米丽!”我脱口而出,声音嘶哑却带着不顾一切的急切!所有的恐惧在确认她可能还活着的瞬间,被一种更强大的、近乎悲壮的冲动所取代!
我猛地转身,不再看那滩令人作呕的黑色粘液,不再理会那些“复活”迹象的枯藤,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扇黑洞洞的地窖拱门上!
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我此刻的决心,猛地刺向那扇低矮的门洞!光柱撕开拱门外缠绕的墨黑色藤蔓,照亮了门洞后向下延伸的、狭窄陡峭的石头台阶。台阶上覆盖着厚厚的、湿滑的黑色苔藓,一直延伸进下方深不见底的、更加浓稠的黑暗之中。
那浓郁的、令人窒息作呕的甜腥腐烂气息,如同实质般,正从那个门洞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我握紧了战术手斧,冰冷的金属是我唯一的依仗。背包里还有固体燃料和酒精,那是我最后的底牌。我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片狼藉、充满死亡和不祥的房间,然后,义无反顾地,将强光手电的光柱对准前方,一步踏入了那扇刻着螺旋、通往地底深渊的拱门。
冰冷的、带着浓重湿气和腐败气息的空气瞬间包裹了我。脚下的石阶湿滑无比,覆盖着厚厚的、如同黑色天鹅绒般的苔藓,踩上去悄无声息,却又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软腻感。强光手电的光柱在这狭窄、陡峭的通道里显得格外刺眼,但也只能勉强照亮前方几米的范围。光线之外,是吞噬一切的、如同浓墨般的黑暗。
台阶盘旋向下,仿佛没有尽头。空气越来越沉重,那股甜腥的腐烂气息浓烈得几乎让人无法呼吸,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吞咽着粘稠的淤泥。那股无处不在的、如同巨大生命体沉睡般的低沉嗡鸣声,在这里变得清晰起来,仿佛就来自脚下的地底深处,带着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原始的律动。
“嗡…嗡…”
它不再是单纯的噪音,更像是一种有节奏的呼唤,或者…是某种活物的心跳?
我强迫自己不去细想,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脚下湿滑的台阶和前方被光束劈开的黑暗上。手斧冰冷的握柄被我攥得死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不知向下走了多久,台阶终于变得平缓。前方似乎是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强光手电的光柱射入那片黑暗,仿佛被吞噬了大半,只能勉强勾勒出一个巨大空间的模糊轮廓。光线所及之处,能看到地面同样覆盖着厚厚的黑色苔藓,以及…无数盘根错节、比上层更加粗壮、颜色更深、近乎墨黑的巨大藤蔓根须!它们如同巨龙的血管,从四周的墙壁、甚至头顶的岩层中钻出,虬结着、扭曲着,深深扎入地面深处,构成一张庞大无比、令人头皮发麻的根系网络!
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那股甜腥的腐烂味已经浓烈到了顶点,其中还混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铁锈和硫磺的刺鼻气味。那低沉的嗡鸣声在这里达到了顶峰,震得人耳膜发麻,连脚下的地面都似乎在微微震颤。
“艾米丽!”我再次呼喊,声音在巨大的地下空间里显得异常微弱,瞬间就被那无处不在的嗡鸣吞噬。
没有回应。只有死寂和那令人心胆俱裂的低沉律动。
光柱紧张地扫视着四周。巨大的藤蔓根须在强光下如同沉睡的巨蟒。墙壁上覆盖着厚厚的、不断渗出湿漉漉粘液的黑色菌毯。地面中央,似乎有一个微微凹陷的区域,被无数最粗壮的根须环绕着,像是一个被根须编织而成的巨大巢穴。
就在光柱扫过那个凹陷区域的边缘时——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
光圈的边缘,照亮了一只脚。
一只穿着沾满泥污、但依旧能辨认出是艾米丽那双标志性登山靴的脚!
“艾米丽!”我失声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完全变调!光柱猛地向上移动!
靴子连接着一条包裹在破烂冲锋裤里的腿…然后…是身体…
艾米丽的上半身斜靠在那个由巨大根须形成的巢穴边缘。她身上的户外外套已经破烂不堪,沾满了黑色的泥污和暗绿色的、如同干涸血液的污渍。她的头微微垂着,凌乱肮脏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她还活着?还是…?
巨大的希望和更深的恐惧交织着,冲击着我的理智。我几乎是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脚下的黑色苔藓异常湿滑,我踉跄了一下,手电光柱剧烈晃动。
就在光柱晃动的瞬间,我似乎看到艾米丽垂着的头…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艾米丽!是我!莉娜!”我嘶喊着,跌跌撞撞地冲到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强光手电的光柱终于稳稳地照在了她的身上。
光线清晰地照亮了她。
她的脸色是一种死气沉沉的灰白,毫无血色。嘴唇干裂发紫。双眼紧闭着。她的身体被几根相对纤细的、如同触手般的墨黑色藤蔓缠绕着——缠绕在腰间、手臂上。那些藤蔓似乎并非为了束缚,更像是一种…连接?藤蔓的一端连接着她的身体,另一端则深深扎入她身后那个巨大的、由无数根须构成的巢穴深处。
最让我感到头皮炸裂的是她的状态。
她并非静止不动。
她的身体在极其轻微地、有规律地…抽搐着。
不是痛苦的痉挛。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如同被微弱电流持续刺激般的、节律性的颤抖。每一次轻微的抽搐,都伴随着她胸腔极其微弱的起伏。而在她裸露的颈部和手臂皮肤上,在强光的照射下,我看到了极其细微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暗红色脉络!
这些脉络极其纤细,颜色比藤蔓表皮下的更深、更暗,如同最细微的毛细血管,在她灰败的皮肤下若隐若现,伴随着她身体的微弱抽搐,也在极其缓慢地、同步地搏动着!一下…又一下…仿佛她整个身体的血液流动,都被纳入了某种外部的、巨大的循环系统之中!
她不是被藤蔓缠绕囚禁…她正在被同化!被这座古宅、被这些邪恶的根须、被那诡异的黑色粘液…一点点地变成它们的一部分!
“不…不!艾米丽!”巨大的悲痛和恐惧如同海啸般将我淹没!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就要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用手斧砍断那些连接着她的邪恶藤蔓!
就在我脚步启动的刹那——
“莉…娜…”
一个极其微弱、飘忽、如同梦呓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
是艾米丽!
她的嘴唇…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那干裂发紫的唇瓣微微张开,发出了几乎无法辨识的音节!
她还有意识?!她还认得我?!
这个发现让我瞬间泪流满面,巨大的狂喜冲昏了头脑!“艾米丽!是我!坚持住!我救你出去!”我哭喊着,再次向前冲去!
然而,就在我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手斧已经高高扬起的瞬间——
艾米丽一直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了!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
只有一片如同深渊般的、纯粹的、翻滚着污秽粘稠黑暗的深黑!像两个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深不见底的黑洞!
与此同时,她身后那个巨大的、由无数粗壮墨黑根须构成的巢穴深处,毫无预兆地爆发出一种极其强烈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恶意与饥饿感!仿佛一头沉睡了亿万年的远古凶兽,被这近在咫尺的鲜活生命气息…彻底惊醒了!
整个地窖空间猛地一震!那低沉的嗡鸣声瞬间拔高,变成了一种尖锐刺耳的、如同亿万只金属昆虫同时振翅的恐怖尖啸!震耳欲聋!
环绕在艾米丽身边、连接着她身体的那些纤细藤蔓,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能量,瞬间绷紧、膨胀、颜色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炽亮!一股强大得无法抗拒的吸力,猛地从艾米丽身上爆发出来!不,是从她身后那个巨大的根须巢穴爆发出来!
“呃啊——!”我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身体被这股无形的巨力猛地吸得向前扑去!手中的强光手电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布满黑色苔藓的地面上,光束疯狂地旋转、跳跃,将整个恐怖的地窖空间切割成无数晃动的、光怪陆离的碎片!
在疯狂旋转跳跃的光影碎片中,我看到了!
艾米丽那双黑洞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缠绕着她的藤蔓,如同烧红的血管,疯狂搏动!
她身后那个巨大的根须巢穴深处,在那无数虬结的根须缝隙之中,一团巨大无比的、由那种深黑色粘液构成的、如同心脏般缓慢搏动着的、散发着无尽邪恶与饥饿的…活体核心!它蠕动着,表面不断鼓起又塌陷,每一次搏动都带动着整个地窖的震颤和那尖锐的嗡鸣!
艾米丽的身体,就是连接这活体核心与外部世界的…脐带!是它汲取养分的通道!
冰冷的绝望如同最深的寒冰,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和思维。战术手斧还握在手里,但我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尘埃。背包里的燃料和酒精,在这深渊般的邪恶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艾米丽黑洞般的眼睛依旧“注视”着我,那翻滚的黑暗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凝聚。她干裂的嘴唇再次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
这一次,声音不再是模糊的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