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愿为奴婢(2/2)
只见王伦也已换了身干爽的墨色锦袍,正负手立于窗前,神色沉静地望着楼下依旧喧嚣鼎沸、似乎未被方才风波影响的集市,侧脸线条在渐暗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冷峻。
孟玉楼深吸一口气,走到王伦身后约三步远处,敛衽垂首,姿态恭谨:“主人。”
王伦闻声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她已恢复些血色的脸庞和那份刻意保持的恭顺姿态,微微颔首。
“玉楼,”王伦的声音已恢复平日的沉稳冷静,听不出丝毫波澜。
“明日‘比物会’的竞标,对于那梁山的布匹订单,你孟家,有几分把握?”
孟玉楼心中凛然,知道这是主人要正式考较她的真本事了。她立刻挺直了腰背,眼神中恢复了往日纵横商海时的精明与自信,那份属于优秀商人的锐气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回主人,我孟家祖传的‘七重浣’织法,所出的‘清水棉’和‘越女绸’,论质地之密实、手感之柔韧、染色之匀透,在清河乃至整个京东路都是独一份!“”
奴婢不敢妄言十成,但七分把握,是有的!”她话语清晰,带着毋庸置疑的专业底气。但随即,她秀眉微蹙,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色,“只是……”
她略作迟疑,声音低了些:“只是近年来家业凋敝,底蕴耗尽,如今骤然要接下如此庞大的订单,前期所需的巨量原料采购、匠人工钱、机器损耗……”
“这周转所需的垫资本钱,恐一时难以凑足。若是……若是因此误了山寨约定的工期,奴婢……奴婢万死难辞其咎!”
王伦闻言,嘴角竟勾起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那弧度中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淡然与强大底气。
他负手而立,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远处,临湖集的入口方向,隐约可见一些不同寻常的调动迹象,那是朱贵、宋万接到急令后,正率领精锐人手扑来,执行戒严。
“银子?”
他声音平淡无奇,仿佛在讨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透着一股足以让人安心托付一切的强大力量,“此事你大可不必忧心。”
“我梁山诺大基业,还不至于短了你那点工本钱。你需要多少,届时直接与朱贵支取备案即可。你只管放手去做,拿出你孟家全部的本事和最好的货色来。其余的琐碎事宜,自有我来担待!”
孟玉楼闻言,心头那块自父亲去世后便一直悬着的、关于家族生存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
一股巨大的暖流伴随着前所未有的踏实与安全感瞬间涌遍全身,冲得她鼻尖甚至有些发酸。
她深深一福,声音带着由衷的感激与一股即将放手一搏、证明价值的昂扬斗志。
“奴婢遵命!定竭尽所能,不负主人重托!”
深夜,临湖集某处被遗弃的货栈阴影里。
寒风卷着枯叶和沙尘,在空无一人的巷道里打着凄冷的旋儿,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简无空与韩七如同两尊融入黑暗的冰冷石雕,蛰伏在粗大廊柱之后,只余两双眼睛在浓重的夜色里闪烁着饿狼般的幽绿凶光,死死盯住远处那灯火最为辉煌的朱记酒楼。
酒楼方向隐约传来的呼喝声与兵刃交击的锐响,虽短暂却如同毒针般刺着他们的神经,让他们明白行动已然暴露,处境岌岌可危。
“简押司,情况不妙!梁山贼寇的盘查刁毒得很!码头、街口全都设了双卡,火把通明,挨个验看路引腰牌,对不上或稍有迟疑的,立刻就被锁拿!”
“咱们费尽心思混进来的七八个兄弟,都被当作‘形迹可疑’给拖走了,眼下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韩七将身体压得极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躁,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腰间淬毒短刀的粗糙刀柄,发出令人心烦的沙沙声。
“这鬼地方,眼看就要被他们围成铁桶了!再拖下去,你我怕也要成了瓮中之鳖!怎么办?”
“哼!”简无空从鼻腔里挤出一声阴狠的冷哼,眼中戾气暴涨,如同毒蛇信子,死死攫住酒楼三楼那扇他曾窥见孟玉楼的窗户。
“定是那贱婢!孟玉楼!定是她将咱们卖了个干净!否则梁山贼寇怎会反应如此迅疾,且手段如此精准地只针对我等漕运之人?好个毒如蛇蝎的娘们!早该一刀结果了她!”
“那…韩大人吩咐的,搅乱比物会、伺机焚毁库房的重任…还…还作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