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弥留之际（2/2）

艾丽娅看着他，无言，最终，化作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

“果然是你啊……”阿尔瓦罗苦笑了声，再也撑不住剧痛的身体，他踉跄两步，歪倒在了地上。

精灵少女走上前，沉默地蹲下身，伸出双臂，费力地将这个濒死的男人搀扶起来，让他的后背能勉强倚靠在石壁上。

“为什么……”她的嗓音不住地颤抖，“为什么要回来？你不该来这里的。”

阿尔瓦罗视线已彻底模糊，他只能看到眼前有个朦胧的人影在晃动。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我不需要任何人来拯救……阿尔瓦罗先生。”

艾丽娅哽咽着，声音里带着哭腔，泪水无声从她脸颊滑落，滴在阿尔瓦罗苍白的脸上，“我活了这么久……忍受凌辱，忍受欺压，像牲畜一样在粪坑里苟延残喘……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等待有机会亲手……亲手把这肮脏、虚伪、腐朽的世界彻底摧毁！”

“这是我活下去的唯一意义……是我最盼望的复仇……”她的肩膀微微颤抖，“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傻瓜……来阻碍我……为什么要让我的荣耀沾上污点……”

一只冰冷而颤抖的手，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似乎想要触碰她的脸颊，拂去那滚烫的泪痕。阿尔瓦罗的嘴唇嗫嚅着，发出破碎的气音。

艾丽娅停止了哭泣，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俯身，将耳朵凑近他那毫无血色的嘴唇。

“妈……妈……”气若游丝，几乎难以辨认，“别……哭……”

艾丽娅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低头看向这个气息奄奄的男人，猛地吸了下鼻子，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随后她再没有丝毫犹豫，伸出双臂，紧紧地、近乎母亲搂抱孩子般，将阿尔瓦罗的头颅拥入自己怀中。

艾丽娅微微扬起嘴角，温柔地低语道：

“没事的……妈妈不哭了。”

怀抱中的阿尔瓦罗，似乎感受到了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他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断断续续地，开始吐出一些模糊不清的词语，仿佛在梦呓，又仿佛是在向什么人夸耀：

“那块白面包……我没有浪费……全吃完了……”

“我和那些孩子……也处好关系了……”

“我还认识了一个……朋友……他叫安东·伍兹……是个……傻瓜……大傻瓜……”

“我成了……骑士……他亲自拿剑册封的……”

“我有了……好多好多……兄弟……帮助了……好多好多……人……”

“我还认识了一个女孩……她长得很像你……妈妈……”

艾丽娅轻轻拂开他被血汗浸透的头发，低声回应着，仿佛一位真正的母亲在聆听游子的故事：“嗯，妈妈知道……妈妈都知道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已经非常非常努力了……”

阿尔瓦罗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模糊，最终，他像是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叹息：

“妈妈……我不是……杂种……”

艾丽娅浑身一震，她闭上眼，将脸颊紧紧贴在阿尔瓦罗的额头上，滚烫的泪水再次奔涌而出，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地在他耳边回应：

“当然不是……你是妈妈的孩子……是妈妈的骄傲……”

怀中的男人，嘴角终于微微弯起，露出安宁的笑容。接着，他吐出最后一缕气息，缓缓地垂下了脑袋。

艾丽娅一动不动，依旧紧紧抱着阿尔瓦罗逐渐冰冷的身体，似乎在祈祷他的灵魂能得到安息。

隧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许久之后，精灵少女缓缓地将阿尔瓦罗的遗体平放在地面上，用手掌轻轻合上了他依旧半睁着的眼睛。

她站起身，脸上所有的脆弱与温柔都已消失不见，她又变回了那位身骑苍白母马的瘟疫骑士。

马蒂斯的复仇仍未终结……

艾丽娅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阿尔瓦罗，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要是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话音落下，再没有丝毫犹豫。

她点燃了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