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市井悬针,针搅风云(2/2)
涪翁指尖掠过针身,选中第三枚——那枚针尾缠着半根蓝线,是专门用来引动情绪的。
银针刺入少商穴的瞬间,掌柜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手指在青砖上抓出五道血痕,喉咙里发出幼兽般的呜咽:别......别扎这里......涪翁的拇指在他合谷穴上轻轻一旋:你在云隐寺给香客下的迷心散,是不是也让他们这么疼?掌柜的身体剧烈抽搐,额角的血珠顺着皱纹流进衣领:五......五地......南阳、江夏、陈留......他突然剧烈咳嗽,还有......太......
后堂的木门被撞开,穿绯色官服的人带着风卷进来。
为首的持着象牙腰牌,上面太医署三个字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大胆草医!
竟敢私刑拷问良民?他身后跟着两个提药箱的随从,目光却全锁在地上的老妇身上。
涪翁的手指在针尾微顿。
他能听见程高在门口倒抽冷气的声音——这几个官差的靴底沾着新泥,分明是刚从城外快马赶来;而为首者腰间玉佩的纹路,和仁和堂门童那半枚莲花纹严丝合缝。
良民?涪翁嗤笑一声,抽回玄针。
掌柜的立刻瘫成一滩泥,嘴里还嘟囔着九宫祭典。
他转向官差,玄针在指间转了个花:这位大人不妨看看这位阿婆——他屈指弹向老妇的环跳穴,若她能走两步,算我诬赖仁和堂;若不能......他目光扫过官差腰间的玉佩,就请大人把这枚莲花玉牌摘下来,让街坊们认认。
官差的脸色瞬间惨白。
程高已经上前掀开老妇身上的蓝布,王二狗不知何时挤到人群最前面,举着糖人喊:阿婆阿婆,您不是说想摸摸我这糖凤凰吗?老妇浑浊的眼底突然有光流转,她扶着程高的胳膊,竟真的颤巍巍站了起来!
走!
走两步!围观的百姓哄然。
老妇的脚刚沾地,人群里就爆发出惊呼——她的腿虽还发颤,却实实在在往前挪了半步!
官差的随从冲上来要扶,却被涪翁用针柄拦住:且慢。
这阿婆中了控心术三年,刚才我用赤针冲开她被封的阳跷脉,最多能撑半炷香。他转向官差,眉峰倒竖,大人说我妖言惑众?
可这双腿不会说谎——若仁和堂是正经医馆,怎会用邪术治瘫?
人群里有人喊:我家二小子上个月在仁和堂拿的药,喝了直打摆子!又有人接:对!
前儿个张屠户的闺女被他们扎针,扎完直喊看见鬼!官差额头的汗顺着官帽流下来,他猛地拔剑指向涪翁:你......你这是妖法!
程高,关门。涪翁仿佛没看见那把剑,转身对程高道,去后堂把掌柜的药柜打开。程高得令,三步并作两步冲进里间。
他掀开最下层的暗格时,手都在抖——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七本账册,最上面压着封用火漆封口的信。
七月十五,九宫祭典,医衡会首度公开亮相......程高念到一半,涪翁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抢过信笺,火漆印在烛光下泛着幽光——那是枚残缺的兽首印,可边缘的云雷纹,分明和当年天禄阁藏书中的太医丞印拓本如出一辙!
烧了。涪翁的声音发哑。
程高刚摸出火折子,官差突然挥剑砍向烛台。
王二狗眼疾手快,把糖人筐砸过去,黏糊糊的麦芽糖糊了官差一脸。
程高趁机点燃信笺,橘红色的火苗里,那枚兽首印忽隐忽现,像极了某种蓄势待发的野兽。
涪翁扯下头巾甩在地上,玄针地扎进房梁。
程高背起老妇,王二狗抄起药筐,三人从后窗翻了出去。
背后传来官差的怒吼:追!
务必截住那封信——
涪翁跑在最前面,夜风掀起他的衣摆。
他摸了摸怀里还带着余温的信灰,指腹触到一块硬物——是方才从掌柜鞋底抠下来的青铜牌,上面刻着九宫卫三个字。
月光照在牌面上,他忽然想起程高刚才念的那句首度公开亮相。
七月十五,九宫祭典......他攥紧铜牌,掌心被棱角硌得生疼。
师父!程高的声音从前面传来,牛车在老槐树下等着!
涪翁抬头,看见老槐树枝桠间挂着盏红灯笼——那是王二狗提前系上的暗号。
他跃上牛车,回头望了眼渐远的仁和堂,嘴角勾起抹冷笑。
医衡会要亮相?
那正好,他这把藏了二十年的针,也该见见光了。
牛车碾过青石板,涪翁摸出针囊里的古铜针。
针身上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暗黄,仿佛在应和他心跳的节奏。
他低头看向程高怀里的老妇——她的眼睛已经闭上,可嘴角还挂着笑。
七月十五。涪翁轻声呢喃,该准备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