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金针破印,医道归元(2/2)
他想起天禄阁大火那晚,自己抱着半卷《黄帝外经》在焦土上哭到嘶哑,老阁主拍着他后背说:书烧得完,可人心烧不完。原来三百年前的医道先师早把这句话,刻进了玉印的纹路里。
青冥医会......程高的银针包在掌心发烫,突然明白了半月前那些蹊跷——医会说要共研针法,却总派弟子偷翻师父的乌木匣;说要救治百姓,可送来的药材里总混着相克的附子半夏。
他转头看向沈怀仁,你们早知道医主的存在?
沈怀仁跪了下去。
洞外青冥医会的呼喝声里,他的声音像碎瓷片:十年前,现任会长在太乙墟挖到青铜铃,说那是医道正统。
他囚禁了知道真相的老医正,逼我们宣扬医道需权威掌控......他抬头时,眼角沾着石壁上的金粉,可我每次看您用针救那卖炭翁的闺女,看您蹲在田埂上教村妇怎么揉合谷穴,就知道......真正的传承,不在铃里,在您这儿。
说得好。
阴恻恻的话音裹着寒气从玉印虚影后渗出来。
医主传承者的身影重新凝实,可原本与李柱国相同的面容此刻扭曲如枯藤,但你以为仅凭几句空话,就能动摇三百年的传承?他抬手一抓,青铜铃突然从地上弹起,暗青色的气裹着铃舌撞向玉印虚影,我倒要看看,是你的硬,还是我的硬!
李柱国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他看见那暗青色的气里缠着无数细如发丝的黑纹——是被医主用针法强行禁锢的医者魂灵,有天禄阁的老医正,有涪水畔的产婆,甚至有三年前程高救过的那个咳血的孩童。
程高,护住源印。他反手抽出腰间的九转归元针,针身因灵力激荡发出蜂鸣,王二狗,把那孩子抱到赵子衡身边——他抄的医经,能镇阴邪。
程高的银针包地展开,十二枚银针浮在半空,与玉印虚影形成守护阵。
王二狗虽不懂这些,却知道师父从没用过这种命令式的语气,他一把捞起还在咳嗽的少年,几乎是扑到赵子衡脚边。
赵子衡的笔没停,左手却摸向怀中的朱砂——那是他抄医经时用来镇邪的。
医主的青铜铃已经撞上虚影。
玉印泛起乳白色的光,像母亲护着孩子般将暗青色气浪弹开。
李柱国趁机欺身上前,九转归元针直取对方膻中穴——那是心脉门户,也是禁锢医者魂灵的锁。
你敢!医主的指甲突然变长,划破李柱国的手背,这是医道的秩序!
没有我,那些庸医早把经方改得乱七八糟......
秩序?李柱国的血滴在玉印上,虚影突然大放光明,当年天禄阁校书,刘向大人说校雠者,正谬误也;我在涪水边教村医扎针,说针法者,活人命也。
真正的秩序,是让医道像涪水一样,流进每个需要它的人手里。
他手腕翻转,针尾重重叩在医主眉心。
这不是治病的针,是破妄的针。
医主的身影开始透明,那些被禁锢的魂灵从暗青色气里飘出来,有的对李柱国拱手,有的摸摸王二狗的脑袋,最后都融进了玉印虚影里。
黄钟大吕,破印归元......李柱国低吟着天禄阁残卷里的句子,指尖按在玉印上,医道不灭,在人在传。
玉印突然实体化,地嵌进李柱国胸前的传承印裂痕里。
青铜与玉的纹路交缠生长,最后化作一枚半青半白的新印。
洞壁上的医经残卷落下,在众人头顶拼成完整的《针经》全文,每一行字都泛着暖光,像晒过太阳的药香。
师父!程高的银针包突然射出一道光,与新印相连——那是他跟了三年的针,此刻正发出与印相同的蜂鸣,这是......
是传承。李柱国摸了摸程高的头,又揉了揉王二狗的乱发,最后看向还在抄写的赵子衡,不是一人传给一人,是一人传给百人,百人传给千人。
等你们的徒弟也能站在这里,这印里的经,会比现在更全。
洞外的呼喝声突然变了调。
有青冥医会的弟子大喊:会长跑了!
他往长安方向去了!
李柱国望向洞外渐亮的天光。
程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东边天际有片黑云正快速消散,露出底下连绵的青山——那是回涪水的方向。
该回家了。李柱国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把乌木匣收进怀里,涪水的渔竿该发霉了,程高的药圃该除草了,王二狗......他瞥了眼还抱着少年的憨小子,该教你认全三百六十五个穴位了。
王二狗咧嘴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
程高却注意到师父的眼底有层水光——他跟了三年,第一次见师父这样柔软的神情。
赵子衡突然指着洞顶:
众人抬头,只见新印发出的光里,浮起几个淡金色的字:医道有源,其流不息;守正传薪,方得归真。
李柱国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眼底清明如镜。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青铜铃,递给沈怀仁:把这个带回医会,告诉他们,想学针法的,涪水村的晒谷场永远有位置。
沈怀仁捧着铃,重重磕了个头。
洞外传来马嘶声,是程高留在山脚的青骓马等急了。
王二狗抱着少年先跑出去,程高帮赵子衡收抄经的纸卷,李柱国最后一个走出地宫。
他回头望了眼逐渐闭合的洞门,突然顿住脚步——
在洞门即将合拢的缝隙里,他看见一道黑影闪过,手里攥着半枚残缺的黄钟印。
师父?程高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李柱国摸了摸胸前的新印,笑了:没事,该走了。
山风掀起他的渔翁斗笠,露出鬓角的白发。
但他的背挺得比当年在天禄阁校书时还直——因为他知道,这副肩膀上扛着的,不再是半卷残经,是千万个要学针法的少年,是千万双等着被医好的眼睛,是永远流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