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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火把照不到的地方(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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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个人里,竟有七人准确无误。

柳文谦这才朗声道:“经络之说,并非虚妄,其效在验,不在信!谣歌可以有误,但更可以修改!若因一人吃饭噎死,便要禁止天下人进食吗?若因一人走路跌倒,便要斩断所有人的双腿吗?”

众人默然,砸碑的锄头也停在了半空。

当夜,柳文谦没有去修复那些倒塌的泥碑,而是在一块块残碑的背面,用石子刻下了新的谣歌:“歌是引路石,手是开山斧,病来如山倒,人动方有路。”

遥远的深谷之中,涪翁对此一无所知。

他来到一处湿瘴极重的村落,这里的村民大多患有一种名为“阴疽”的恶疾,皮下生出坚硬如石的肿块,久不溃烂,亦不消散,最终郁结成毒,侵入骨髓,群医束手无策。

涪翁深知,此症需用“玄针透脉之法,引毒外泄”,方有一线生机。

可他若现身施针,必然又会掀起一场神迹崇拜,这与他“去师存道”的初衷背道而驰。

他要的不是信徒,而是能自己思考、自己动手的传人。

夜半三更,他如狸猫般潜入村中唯一的水井旁。

他取出一根特制的细长银针,针尖蘸取着一种以地下寒泉与腐朽根茎的汁液炼成的“地髓露”,沿着井壁内侧,在水面之下,凭着手感,悄然刻下了一幅微缩的穴位图。

随后,他又将数枚中空的细竹针,藏于井沿的石缝之中,做得天衣无缝。

第二天,一个年迈的老樵夫来井边打水,无意间发现井壁在水光反射下,似乎有些奇特的凹痕。

他好奇地凑近细看,竟发现那些凹痕隐约组成了一幅人形图案,上面标注着一些他从未见过的记号。

老樵夫长年患有肩疽,右肩肿痛,抬举不便。

他看着图上与自己病灶对应的位置,鬼使神差地从石缝中摸出了一根竹针。

他学着图上的样子,用竹针蘸了冰凉的井水,对着自己肩头的痛点按压下去。

一股奇异的凉气,竟顺着竹针,直透入那坚硬的肿块深处。

他大喜过望,接连三日,都来井边依样施为。

三日后,那困扰他多年的硬块,竟真的开始松动,甚至流出了腥臭的脓液。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村民们纷纷涌向井边,将那井中图样奉为“天书”,争相效仿,竟自创出一种“水针法”,相互摸索,相互施治。

涪翁立于千仞山巅,遥望着山谷中村落里重新升起的袅袅炊烟,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他缓缓抬手,从怀中取出随身的最后一根金针。

这根针曾随他救人无数,此刻,他却毫不犹豫地松开手指,任由那道金光划过长空,坠入万丈深涧,再无踪影。

破而后立,真正的传承,是打碎神像,让每个人都成为自己的神。

程高想通了这一点。

他召集了百里之内所有参与“流水训”的村民,无论医者病家,无论支持或是反对,皆可到场发言。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份仅存的、师父传下的针法残稿,亲手投入了熊熊燃烧的火盆。

“从今往去,”火光映照着他年轻而坚毅的脸庞,“再无师徒名分,再无针法正宗!凡能救人者,即为良法!凡致人损伤者,即刻废止!”

他提出了“三验之约”。

一验,是否能缓解病痛;二验,是否会引发新的病患;三验,此法是否可被他人轻易学会并重现。

每村推选出一位“记症人”,专门负责记录每一次施术的过程、手法与后续结果,无论成败,皆要公布于众。

一场前所未有的公共议事就此展开。

首日便爆发出激烈争议:一位郎中用自创的“犁针法”治疗痢疾,当场见效,可三日后,病人却再次复发。

众人为此辩论至深夜,最终议定,此法“暂存待察”,需继续观察。

程高抚摸着那些新旧交替的泥碑,心中感慨万千。

“师父以针传道,而我,或许要以错来明道。让每一次错误,都成为下一次成功的基石。这,或许才是他真正想留下的东西。”

春汛将至,连日的浓雾锁住了整条涪水。

程高与柳文谦在那个荒废的渡口再次相会。

昔日高高飘扬着涪翁旗幡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截被江水泡得腐朽的断木,在雾中无力地飘荡。

二人正相对默然,脚下的大地却猛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是上游山体滑坡!

轰鸣声由远及近,夹杂着树木断裂和人们的惊呼。

很快便有消息传来,滑坡冲毁了数户人家,伤者多达十余人,正被泥石围困。

程高脸色一变,便要振臂高呼,率众前往救援。

柳文谦却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声音低沉:“你看。”

程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弥漫的江雾中,影影绰绰地亮起了一点、两点、数十点火光。

那些火把并非从一个方向而来,而是从四面八方,各个村寨,自发地向着山崩之处汇聚。

他们不再是为了朝拜某个神仙,而是自发结成了救援的队伍。

他们手中拿着的,是五花八门的工具:磨尖的竹针、边缘锋利的陶片、甚至还有在火中烧红了的铁箸。

一个老妇人一边快步疾走,一边大声教导着身边的孙儿:“记住,雾大瘴气重,压‘内关’能止呕,要是看到人昏过去了,就用力掐‘人中’醒神!”

火把的光芒越来越近,映出了一张张沾满泥污却无比坚毅的脸。

程高忽然双膝一软,直直地跪在了江岸的湿泥之上。

他将耳朵紧紧贴着地面,闭上双眼,仿佛在倾听着大地深处传来的脉动。

也就在这同一瞬间,百里之外,一直静立于深谷毒瘴中的涪翁,身躯猛地一震。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掌,轻轻按在身前的冰冷石壁上,口中无声地默念着早已烂熟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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