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进入（2/2）

陆明锐打头，苏澜居中，陈大发断后，三人顺着嵌入混凝土墙壁的钢制楼梯，小心翼翼地向下探索。穿着军靴的脚踩在镂空的钢格板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回响，每一声都如同敲打在心脏上，在这片绝对的死寂中被无限放大，又沿着冰冷的金属壁传向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在向可能存在的“东西”宣告他们的到来。这种暴露感让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取代正常照明的，是镶嵌在头顶混凝土穹顶上的、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的红色旋转警报灯。它们如同恶魔的眼睛，缓慢而固执地转动着，投下令人心神不宁的血色光斑。光线忽明忽暗，每一次红光扫过，都短暂地照亮一小片区域——锈迹斑斑的管道、凝结着不明水珠的墙壁、地上散落的零星碎片——随即又迅速被更深的黑暗吞噬，留下更强烈的视觉残留和不确定性。空气凝滞而冰冷，带着一股浓重的、混合了金属锈蚀、陈年灰尘、以及某种若有若无、刺鼻的化学试剂挥发后的甜腥气味，吸入肺中让人隐隐作呕。

垂直的楼梯仿佛通往地狱的咽喉。回头望去，入口的那点自然光早已被厚重的黑暗彻底吞没，只剩下头顶一小片逐渐缩小的、被红光照亮的楼梯井，给人一种被活埋的窒息感。幽闭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每个人的心头。唯一能听到的，除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在狭窄空间里产生的微弱回音，就是那红色警报灯电机转动时发出的、低沉的、永无止境般的“嗡嗡”声。

“哇哦……这场景布置，经费挺足啊，不是要拍《生化危机》续集吧？”陈大发跟在最后，忍不住压低声音吐槽了一句，试图用玩笑驱散一些恐惧。但她的声音在这环境中显得干涩而无力，反而更添了几分诡异。她下意识地紧了紧握着p22手枪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走在最前面的陆明锐终于看到了底部。楼梯连接着一条异常宽阔的通道，其规模远超一个普通小型机场应有的配置。通道直径目测超过十米，拱形的穹顶高耸，隐没在警报灯无法完全照亮的黑暗中，仿佛某种史前巨兽的肠道。墙壁是粗糙的混凝土，布满了各种用途不明的管道和线槽，有些管道上包裹的隔热材料已经破损，露出里面锈蚀的金属。地上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尘，隐约可以看到一些凌乱的脚印和拖拽的痕迹，但已无法分辨新旧。

他尝试使用头盔上配备的先进夜视仪，但红光每次扫过，高灵敏度的图像增强管就会瞬间过曝，镜片内只剩下一片令人眩晕的惨白，随之而来的是短暂的视觉盲区。这让他不得不放弃依赖科技，重新回归最原始的肉眼观察，这无疑大大增加了风险。

“都小心点，别抱怨了。”陆明锐用极低的声音告诫队友，他的声音因紧张而有些沙哑，“这里视野太差了，光线诡异，死角众多，简直是伏击的完美地点。”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黏糊糊地贴在作战服上。

陈大发下来后，也不信邪地尝试用110狙击镜上的高倍率夜间模式观察通道深处，结果同样被频繁闪烁的红光干扰得一片模糊，甚至比陆明锐的夜视仪效果更差。“真是玩命儿的买卖啊。”她咂咂嘴，感叹道，果断将狙击枪背到身后，拔出了加装消音器和红点的p22手枪，在这种环境下，小巧灵活的武器更为可靠。

苏澜的脸色在红光的映照下显得异常苍白。她对这种被胁迫，交易的任务有着本能的抗拒和憎恶。作为军人，她习惯于前往正义的战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一步都被人驱使，如同坠入蛛网的飞蛾。

通道两侧一些紧闭的、标有不明符号或代码的厚重金属门，更是增添了无数恐怖的想象空间——门后是什么？是空的房间？是堆积的物资？还是……蛰伏的怪物？那种对未知的恐惧，远比面对成群的丧尸更折磨人。

“佣兵嘛，你以为钱那么好赚？”她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陈大发，语气中带着压抑的火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嘿，巧了不是？”陈大发倒是试图保持轻松，尽管她的眼神同样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阴影角落，“我还真就是干佣兵出身的，货真价实。但这种鬼地方……给再多钱也得掂量掂量。”

“都少说两句！”陆明锐及时出声制止了可能升级的争吵。他站在通道中央，前后都是望不到尽头的、被血色光影切割的黑暗深渊，强烈的孤立无援感席卷而来。他看向苏澜，在闪烁的红光中努力捕捉她眼中的信息：“现在的问题是，往哪边走？”

苏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异味的空气。她抬头再次确认了他们下来的通道大致方位，又借助指北针和记忆努力判断方向。她指着前方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声音低沉而坚定：“按照方位推断，正前方，只要不出现大的拐弯，方向应该是朝着山体深处，那里最有可能存在核心实验区和重要的药品储藏点。而我们背后，”她顿了顿，回头望了一眼来的方向，“则是通往山顶机场的部分，可能只是出入口或外围辅助区域。找药，必须往深处去。”

“有道理。听领导的。”陈大发这次没有抬杠，主动站到了三人队伍的中间位置。她的狙击枪在这里如同烧火棍，居中策应，用手枪和敏锐的感官支援前后，是最合理的战术选择。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肾上腺素在飙升，一种久违的、游走于生死边缘的刺激感混合着巨大的恐惧，让她既兴奋又紧张。

陆明锐点了点头，再次检查了手中AR-15的保险和弹药情况。“好，那就向前。保持警惕，间隔五到七米，注意脚下、头顶和两侧的门。有任何异常，立刻示警。”

三人小队重新调整队形，如同三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毅然决然地踏入了这片被血色、寂静和未知统治的地下迷宫。旋转的红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扭曲、又揉碎，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中回荡，仿佛有无数个看不见的同伴——或者猎手——在与他们一同前行。每一步都可能触发死亡，每一扇紧闭的门后都可能隐藏着无法想象的恐怖。深渊，已然在他们脚下无声地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