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慈父假面，碎光抉择（2/2）

“小言……”顾怀章试图做最后的努力，“不要被他迷惑。那封信……那封信的真伪还有待考证。你现在身体很虚弱，精神状态也不稳定，不适合做任何判断。听话，先跟爸爸回去，等你好起来，爸爸会把所有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他的话语，听起来合情合理，充满了关怀。

但顾言却从那温和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他在怕。

这个男人，在害怕自己看到那封信。

为什么？

如果信是假的，他为什么会怕？

顾言的目光，在顾怀章那张“真诚”的脸上，和季骁手中那封薄薄的信纸之间，来回移动。

一边，是十五年用爱意精心编织的牢笼。

另一边，是穿越了十五年时光，可能血肉模糊的真相。

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监护仪上的心率数值，疯狂地向上飙升，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顾言！”季骁紧张地喊了一声。

“小言！”顾怀章也皱起了眉头。

两道声音，像两只无形的手，撕扯着他即将崩溃的神经。

“……水……”

顾言的嘴唇干裂起皮，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字。

季骁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他看了一眼床头的饮水杯，转身就要去拿。

而顾怀-章，则更快一步。他抢先拿起了水杯，递到顾言嘴边，动作熟练而自然。

“来，小言，慢点喝。”

温热的水，触碰到了顾言的嘴唇。

他只需要微微张口，就能得到缓解。

可是，他没有。

他的目光，越过了顾怀章递过来的水杯，越过了他那张充满“关切”的脸，死死地，钉在了季骁的身上。

季骁因为被抢先一步，动作僵在了原地，手里还保持着去拿杯子的姿势。看到顾言望过来，他有些不知所措，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担忧。

就是这一丝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担忧。

让顾言心中那杆摇摆不定的天平，轰然倾斜。

他想起来了。

在他被禁药风波缠身，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候，是季骁，开着那辆黑色的豪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在他被李伟找人围堵，陷入危险的时候，是季骁的保镖，从天而降。

在他被顾飞用妹妹的病情要挟，不得不妥协的时候，是季骁，笨拙地，用自己的方式，为他破局。

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他的“助理”，而是他的“救赎”。

他或许不够聪明，不够有城府，但他给自己的，永远是百分之百的，不掺任何算计的真心。

而顾怀章……

他给自己的爱，太完美了，完美到……像一个程序设定好的剧本。

顾言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那只手，因为长时间的昏迷，显得苍白而无力，还在微微地颤抖。

顾怀章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喜悦。他以为，顾言是要接他手中的水杯。

季骁的心，则沉了下去。他以为，顾言最终，还是选择了那个他依赖了十五年的“父亲”。

然而，顾言的手，却以一种缓慢，却无比清晰的姿态，越过了顾怀章伸出的手臂。

他的指尖，颤抖着，穿过两人之间的空气。

最终，停了下来。

指向了季骁手中的那封信。

这个动作，就是他的答案。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顾怀章脸上的温情，一点一点地褪去，碎裂，剥落。露出的，是面具之下，冰冷而错愕的底色。他脸上的血色，也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输了。

在这场持续了十五年的，以爱为名的精神控制战里，他输给了一封迟到了十五年的信，和一个仅仅出现了几个月的少年。

季骁怔怔地看着顾言的手指，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狂喜，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心酸，瞬间涌上了他的眼眶。

他赢了。

他帮顾言，赢回了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

“很好。”

就在这时，顾怀章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再是温和的，醇厚的。而是变得嘶哑，冰冷，像两块金属在摩擦。

他缓缓地收回了拿着水杯的手，放回床头柜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直起身，脸上的错愕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季骁从未见过的，诡异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反而带着一丝……残忍的怜悯。

“很好。看来，你是真的准备好了。”

顾怀章的目光，在顾言和季骁之间扫过，最后，落在了那封信上。

“准备好，去接受你母亲留给你的……『全部』了。”

他刻意加重了“全部”两个字的发音。

那语气里，充满了不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