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逃生狂欢(1/2)
能源炉的淡蓝色电弧在炉壁最后一次痉挛般弹跳,像濒死者的指尖抽搐,随后猛地熄灭。不是渐暗,是被硬生生掐断的骤停,仿佛有人用镊子夹走了世界的电流。缄默塔原本刺破云层的塔身,在00:00分零一秒骤然坍缩,钢筋混凝土在真空力场里化作齑粉,原址陷成一个直径百米的黑色漩涡,四周空气被瞬间抽干,形成半透明的“静音球”:内部所有声纹被强制归零,连碎石落地的闷响都被吞噬,只剩真空边缘空气摩擦的细微“嘶嘶”声,像死神在磨牙。
沈观只觉得后背被一股无形巨力撞上,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他下意识伸手去抓白鸢的手腕,指腹刚触到她冰凉的金属手镯,两人就被冲击波掀飞,在铺满碎玻璃的废墟上翻滚了三圈。白鸢的手肘撞上半截断裂的广告灯箱,发出“哐当”一声闷响,沈观则后背贴上生锈的钢筋,尖锐的铁刺划破外套,冷意瞬间渗进皮肤。
停下时,两人都大口喘着气,却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声。耳道里空荡荡的,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咚咚,每一下都震得牙床发麻,像老旧的牛皮鼓在空谷里敲,连指尖都能感受到脉搏的震颤。白鸢抬手摸了摸沈观的后背,指尖沾到一点温热的血,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只能发出无声的口型。静音球还没破,他们仍是被剥夺声音的囚徒。
塌缩后的第3秒,真空核心突然反向喷发,一股浑浊的气流带着腥甜的铁锈味冲出来,紧接着,无数被幽都系统“废弃”的舌头从漩涡里倾泻而下:有的还带着半截牙床,牙龈处凝着暗褐色的血痂;有的是合成舌,塑料表面印着“静音合规”的编号,边角已经开裂;还有巴掌大的舌币,金属边缘磨得发亮,上面的“噤声”图案被水泡得发皱;最荒诞的是舌型广告充气模型,粉色塑料膜上印着“贷款买舌,优雅沉默”的标语,此刻却像被戳破的气球,耷拉着边角往下掉。
这些东西在半空汇聚,形成一道十米高的粉色巨浪,浪头翻滚时,无数舌头相互勾连,舌尖朝上、舌根翘起,硬生生拧成歪歪扭扭的“SoS”字母。每个字母都在往下滴着浑浊的液体,像在流眼泪,又像在吐口水。随后巨浪轰然拍向街道,地面被砸得微微震颤,积水溅起两米高,混着舌头的碎片往四周蔓延。
巡逻机械犬首当其冲。那只银灰色的机械犬原本正用红色警戒灯扫描废墟,见浪头扑来,立刻启动电击项圈,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却连半秒都没撑住。粉色浪头像一只巨大的手,瞬间将它吞没。机械犬的四条金属腿在浪里徒劳地蹬踹,红色警戒灯疯狂闪烁,最后整个身体被卷成螺旋状,金属关节发出刺耳的“咯吱”声,活像被小孩拧成麻花的铝箔纸,顺着浪头往下滚,最后卡在两栋楼之间,只露出半截尾巴,还在微微抽搐。
浪里不止有舌头,还有先前被合金锯斩断的机械义肢。它们像有了生命,十几只断手凑成一队,有的缺了无名指,有的拇指关节锈迹斑斑,却都把剩下的手指张得笔直,掌心的防滑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当作划水板。它们借着舌浪的推力,指尖朝下划出一道道浑浊的水痕,有的还会在浪尖上打个转,金属指节碰撞发出“咔哒”声,透着股戏谑的挑衅。
路过幸存者时,所有断手都无一例外地竖起中指。有的是金属指节,有的裹着磨损的皮革,甚至有一只断手还戴着半枚银色戒指,中指竖起来时,戒指在阳光下闪了闪。最黑色幽默的是其中一只断手:它用拇指勾着一把塑料静音喇叭,喇叭表面印着“保持缄默,文明幽都”的蓝色标语,边缘还沾着点油污。断手按动开关,屏幕上立刻亮起白色的“嘘——”字,可还没等“嘘”声传出来,它突然猛地抬起中指,狠狠戳向屏幕。塑料壳瞬间裂开一道缝,电流顺着指缝冒出来,发出“滋滋”的火花,喇叭“砰”地一声炸成碎片,断手却像没事人一样,继续踩着浪头往前冲,中指依旧竖得笔直。
粉色海啸冲过废墟时,地面上的静音环开始“噼啪”作响。那些套在幸存者脚踝上的黑色塑料环,原本是幽都管控声音的工具,此刻却像被烧红的铁丝,表面冒出细密的火花,随后纷纷短路,爆成爆米花状的塑料碎片,落在地上还在“滋滋”地冒白烟。
一个十岁的哑奴女孩被浪头托了起来。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囚服,领口磨出了毛边,脚踝上还带着半截生锈的镣铐,铁链拖在浪里,划出一道细长的水痕。女孩双手紧紧抓着一根断裂的广告牌支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高。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地面超过一米,也是第一次没被人呵斥“不许动”。
浪头在屋顶上方停下时,女孩犹豫了。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微弱的气音,像被堵住的风,又像小猫的呜咽。她试了三次,每次声音刚冒出来就缩回去,直到阳光透过静音球的缝隙落在她脸上,暖融融的触感让她想起妈妈还在时,睡前给她盖的被子。这一次,她深吸一口气,小肚子微微鼓起,用尽全身力气喊出:“啊——”
那声音一开始很细,像断了线的风筝,随后突然变得清亮,裹着常年压抑的委屈和愤怒,像一把锋利的玻璃刀,从她嘴边划出去。碰到静音球的瞬间,空气里泛起一圈圈涟漪,原本凝固的半透明屏障“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缝,阳光顺着缝灌进来,落在女孩脸上,她眼里瞬间蓄满了泪,却又笑着喊了一声:“啊——”
这一声像点燃了导火索。旁边一个穿破洞外套的老人跟着喊:“啊!我的嗓子!”;不远处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哽咽着:“我!我能说话了!”;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扯着嗓子喊:“说!说什么都行!”声音像潮水一样蔓延开来,老人的沙哑、女人的哽咽、孩子的清脆,混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把粉色舌浪往回推。那些舌头在声浪里翻滚、破碎,而透明的人声浪越来越高,连远处的废墟都在微微震动,空气里仿佛飘着无数透明的音符。
幽都上空,原本漂浮的无数弹幕屏被静音球的冲击波震碎。那些碎片有的是方形,有的是长条,上面还残留着之前的红色弹幕“别说话,会被抓去割舌”“静音最安全,别惹麻烦”“听话才能活”,碎片在空中飘着,像一群红色的萤火虫,却突然朝着同一个方向聚拢。
几分钟后,碎片拼成了一张巨大的“嘴”。嘴唇是由无数屏幕碎片拼接而成,边缘参差不齐,嘴角一开始往下耷拉着,像是在冷笑,露出里面漆黑的屏幕底色,连牙齿都是碎掉的黑色像素块。万人的声音飓风顺着“嘴”的缝隙灌进去,原本耷拉的嘴角开始慢慢往上提,碎片之间的缝隙里冒出金色的光,先是一点,然后一片,最后整个“嘴”都被金色笼罩。
“哈哈哈哈哈”第一行金色弹幕从“嘴角”冒出来,紧接着是“老子会说话了!”“终于不用装哑巴了!”“免费说话,谁要听你们的!”弹幕越来越多,像金色的雨,从“嘴”里涌出来,在空中盘旋。原本的幽都红像被水冲淡一样,慢慢变成浅红、橘色,最后彻底变成耀眼的自由金。那金色不是冰冷的金属色,而是带着温度的,像夕阳落在麦田里的颜色,连空气都好像被染成了金色,幸存者们抬头看着,有的伸手去接那些虚拟的弹幕,仿佛能摸到温暖的光。
残存的“说客”们被声浪掀得东倒西歪。他们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胸前别着“幽都管控局”的银色徽章,脸上还带着之前的傲慢。昨天他们还在街头用扩音器喊“静音是美德”,今天却成了被声浪操控的木偶。
声浪冲过来时,“说客”们的舌头突然开始打结。有的想开口呵斥,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含糊声;有的伸手去捂耳朵,手指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还有一个矮胖的“说客”,刚想从口袋里掏静音器,身体就晃了晃,然后像被抽走了骨头,开始在街心旋转。他转得越来越快,黑色西装的下摆飘起来,像一只笨拙的黑鸟,其他“说客”也跟着旋转,有的撞在一起,有的摔在地上,却还在不停转,活像被割断线的陀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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