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意外干扰(2/2)
“立刻评估影响和损失!”我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个问题,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E-4数据碎片确认滞留,将直接影响E系列后续三个节点的传递序列,整个E支线陷入瘫痪,必须启动应急方案。”陈曦快速分析着数据流,声音凝重,“更重要的是,中央地铁站作为G市关键的交通枢纽,其部分区域的长期封锁,会严重打乱我们之前规划的多条预备路线和备用方案,产生难以预估的连锁反应和延误。而且,消防和警方的大规模介入,意味着这个点会彻底暴露在官方的、程序化的视野之下,虽然他们不知道包裹的内情,但极大地增加了不可控因素和暴露风险。”
又一个支线被直接掐断!而且是以这种难以预料、难以防范、借助官方力量的“意外”方式!
我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眼前发黑,不得不伸手死死扶住冰冷的床头柜,指甲几乎要嵌进金属表面,才能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左腿的伤口处传来一阵阵灼热撕裂般的剧痛,仿佛在呼应着外界不断升级、愈发诡异的危机。对手的手段层出不穷,阴险歹毒,从宏观的制度挤压,到中观的技术致盲,再到微观的物理破坏,他们正在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资源,编织一张全方位、立体化、令人窒息的阻碍之网。
“启动E支线最终应急方案,”我强忍着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极度不适,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通知E系列所有相关信使,立刻转入深度静默,清除临时指令。等待G市现场情况进一步明朗,或者……评估后,直接放弃E支线,启用那条更边缘、更耗时、风险同样不低的备用支线Z。”
放弃……又是放弃。每放弃一条支线,都像是在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又硬生生剜下一块肉。那不仅意味着前期投入的无数心力、资源和同志们的冒险付诸东流,更意味着我们向最终胜利前进的道路又少了一条,成功的概率又在无形中被削弱了一分。
第四重干扰:内部的“噪音”与猜疑——最致命的毒药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就在我们焦头烂额地应对来自外部的三重立体干扰时,一种更令人不安、更具破坏力的“干扰”开始从团队内部悄然滋生。
在一次例行的、简短的情况通报末尾,老严的语气罕见地带着一丝犹豫、困惑,甚至是难以启齿的艰难。
“林峰,有件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可能是我多心了,但憋在心里不痛快。”他顿了顿,仿佛在组织语言,声音压得更低,“指令的下达和现场的反馈之间,似乎……有点不对劲。不是那种明显的、低级的错误,就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好像……总像是慢了一两拍,或者环节之间的衔接上,出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微小的脱节感。”
他再次停顿,似乎在谨慎地选择措辞,生怕引发不必要的恐慌:“比如,某个区域的前哨刚刚报告发现疑似对方新增的监控点,我们调整行动路线的指令还没完全传达落实到位,对方在那个区域的盘查力度就莫名其妙地、抢先一步加强了。又比如,我们某个精心布置的虚拟诱饵刚放出去,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对方的反应和扑上来的速度,快得有点……超出了常理,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似的。当然,这完全可以解释为巧合,或者对方指挥系统效率极高,反应确实快,也可能仅仅是我们自己内部沟通环节多、产生了不可避免的延迟和误差。但我这心里……凭着这么多年的直觉,总觉得有点不踏实,毛毛的。”
老严的话,像一根烧红的、淬了毒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我一直强行维持的、摇摇欲坠的镇定外壳。
内部的……不踏实?
微妙的脱节感?
是“沙狐”的失联,导致部分信息或通讯模式被对手掌握并利用了吗?还是我们庞大而复杂的“蜂巢”计划网络中,某个不被重视的环节、某个参与度不高的外围人员,早已出现了不被察觉的裂缝?甚至……是我们最核心、最信任的团队内部,出现了问题?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致命的瘟疫般在我脑海中迅速蔓延开来。我下意识地、几乎是惊恐地扫了一眼加密通讯列表上那几个最核心、寄托了我全部信任的名字:老严、陈曦、渊默……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如果出了问题,那都将是彻底的、毁灭性的灾难,足以让所有努力瞬间崩塌。不,不可能!我立刻用尽全力否定了这个可怕的想法。这种时候,猜疑本身,就是最致命、最能从内部瓦解我们的毒药!
但是,老严的直觉,他那种在无数次生死一线中磨砺出来的、对危险近乎本能的嗅觉,往往准得可怕,无数次救我们于危难之中。
这种来自内部的、模糊不清却又如影随形的“噪音”,比任何明确的外部攻击都更让人心神不宁,脊背发凉。它像一层油腻的、挥之不去的迷雾,笼罩在指挥中枢,让你无法清晰地判断,每一个决策的延迟,每一次行动的受阻,究竟是真的因为对手的强大、狡猾和运气,还是因为内部有鬼在暗中作祟,悄悄地向敌人敞开了后门?
我用力掐着自己的眉心,剧烈的刺痛感让我混乱的思绪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外部的三重干扰已经让我们左支右绌,疲于奔命,内部的猜疑和信任危机如果不能尽快澄清或遏制,整个“蜂巢”计划可能无需对手全力攻击,就会从内部开始自我瓦解,分崩离析。
“严队,”我深吸一口气,那空气仿佛带着粘稠的阻力,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坚定,不泄露丝毫内心的惊涛骇浪,“你的顾虑,我明白了。你的直觉,我向来重视。目前,一切行动仍以证据安全传递为最高优先级,这一点不容动摇。你反映的内部协调和指令传递的观感问题,我会亲自列为最高优先级,秘密跟进核查。但是,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必须维持现有指挥体系和信任基础,这是我们的根基。不过……从此刻起,提高全员警惕等级,对所有非预期情况、所有微小的不协调,保持最高敏感度,随时记录,直接向我汇报。”
结束通话,病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我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呼吸声,和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紊乱地擂动的声音,在耳边无限放大,震耳欲聋。
“沙狐”失联的锥心之痛、系统性盘查的全面压迫、精准通讯干扰的如鲠在喉、关键节点被物理破坏的措手不及、以及内部可疑噪音带来的信任危机……一连串的意外干扰和阻碍,如同不断升级的狂风暴雨,一浪高过一浪地席卷而来,几乎要将“蜂巢”这艘承载着最终希望的巨轮,彻底打翻、撕碎在惊涛骇浪之中。
我无力地靠在床头,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孤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全身。身体像被彻底掏空,只剩下一个依靠意志力强行驱动的空壳;精神则在崩溃的边缘反复徘徊,仅靠着那一点对真相的执着、对父亲的承诺、对战友的责任感,死死维系着最后一丝清醒。
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投向窗外,夜色依旧浓重如墨,深沉得化不开,看不到一丝一毫黎明的曙光。
传递,仍在继续。
但脚下的这条路,比我们想象中更加崎岖险峻,更加黑暗漫长,布满了更多未知的、致命的陷阱和荆棘。
而我能做的,就是在这片混乱与干扰交织的风暴眼中,死死守住那最后一丝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理智和信念,指引着那些仍在黑暗的“暗流”中奋力求生、默默前行的数据碎片,向着那个渺茫但必须抵达的、代表着正义与审判的终点,艰难地、一步一个血印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