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夜半汲水声(2/2)
我盯着案头茶盏——水面无端泛起涟漪,一颗微小的珍珠从杯底浮起,地炸裂成青烟。
胡离的尾巴猛地扫过桌面,沾到水渍的银毛立刻结出冰晶。
老板!她龇着牙甩动尾巴,这玩意儿在找同类!
话音未落,后院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老槐树下的古井沿渗出漆黑黏液,井绳自己绞紧辘轳,像是有人正从井底打水。
可当我把煤油灯照向井口时,只看见水面漂着件大红嫁衣——
衣襟上别着枚珍珠胸针,针尖滴着血。
有意思。我捻起剪刀,死了五十年才想起要嫁妆?
井水突然暴涨三尺!
一只泡胀的手抓住井沿,新娘湿漉漉的脑袋探出来,乌发间缠着水草般的红线:还给我......
她的嗓子像含着一口井水,每个字都带着沉闷的回响:那颗珍珠......是我的......
我后退半步,剪刀横在胸前:典当过的物件,恕不退还。
新娘的脖子突然伸长,腐烂的脸几乎贴到我鼻尖:那就......再典当一次......
她咧开嘴,喉咙里滚出颗裹着血丝的珍珠:用我的......第二滴泪......换你看场好戏......
珍珠落地的瞬间,井水映出画面——
赵家祠堂的供桌上,属于赵世昌的牌位正在渗血。
他的三个养子跪在蒲团上,后颈皮肉蠕动,钻出三只青灰色的狐狸崽!
胡离的瞳孔缩成细线:伥狐?!
新娘的冷笑在井壁回荡:他以为......收养的是孤儿?
分明是......狐妖的......讨债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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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踹开赵家祠堂的雕花门时,供桌上的血已经流到门槛。
三只狐狸崽蜷在祖宗牌位下,尖牙叼着赵世昌的遗照。看见我们也不逃,反而齐刷刷咧开嘴——
它们没有舌头。
空荡荡的喉咙里,各插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金针。
锁喉针......胡离的爪子深深抠进门板,难怪能伪装这么多年......
最壮实的狐崽突然人立而起,前爪扒着供桌一掀!
牌位轰然倒塌,露出后面藏着的一口描金箱子。箱盖缝隙里渗出黑水,水面上漂着厚厚一层......
珍珠。
每颗珍珠里都裹着张痛苦的人脸。
他靠这个......镇宅......新娘的声音从井水镜里传来,郎中家的......女儿......不是第一个......
剪刀突然在我掌心剧烈震动,暗金纹路爆出前所未有的红光——
原来赵世昌祖上是采珠人,专骗落水女子结阴亲,用她们的怨泪珠养风水局。
新娘的父亲根本不是郎中,而是最后一个看穿把戏的捞尸人!
狐崽们突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金针从喉咙里震出。它们扑向珍珠箱的瞬间,我甩出剪刀——
刀刃斩断第一根金针,新娘的鬼手破水而出,抓住另外两根狠狠一拽!
噗嗤!
狐血喷溅在祖宗牌位上,三只狐崽的皮毛迅速腐烂,露出底下森森白骨——
竟是早该投胎的婴灵!
新娘的呜咽在梁间盘旋:现在......轮到赵家......尝尝......锁喉的滋味了......
箱中的珍珠同时炸裂,上百道鬼影扑向赵家宅院。
我们退到院外时,整座宅子开始坍塌。
青砖缝里渗出腥臭的黑水,水中浮沉着无数珍珠,每颗珠子里都映着张解脱的笑脸。
胡离叼着剪刀回来时,尾巴尖上缠着根红线,线头系着颗浑圆的新珍珠。
新娘送的谢礼。她含糊不清地说,说是什么......‘欢喜泪’......
我对着月光细看——
珍珠深处,新娘穿着嫁衣在井底梳头,嘴角噙着真正的笑意。
而井壁上,当年抓出的血痕里,开出了一簇簇红珊瑚似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