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余烬未冷：长安夜雨藏魅影（1/2）

长安的夜，被一场不期而至的秋雨浸透。

大将军府的书房，门窗紧闭，将凄冷的雨声隔绝在外。

霍光没有坐在书案后。他背对着门，独自一人，如同凝固的雕像般，伫立在巨大的长安城防舆图前。舆图上，东市的朱砂圈依旧刺目，城西桑府、城北上林苑新得的田产标记、城东上官府…如同一个个刚刚结痂、却又隐隐作痛的疮疤。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舆图上，指尖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上林苑”那片被朱笔圈出的、象征着新得田产的标记。那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凸起、泛白，微微颤抖着。

一个时辰前。

张安世那低沉而凝重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雨水气息：

“…大公子今日奉令接收上林苑田庄…归途…归途于桑府旧址附近巷口…遇桑家老仆…当众…”

“…极尽羞辱之能事…言桑家田产已归霍氏…更…更言其父桑弘羊…死得其所…”

“…老者…蜷缩于地…泣不成声…”

“死得其所…”霍光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咀嚼着这四个字。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遍全身！随之而来的，是火山爆发般的、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暴怒！

“霍光小儿！你…你岂知国计——！”桑弘羊刑场上那充满傲骨和不屑的呐喊，如同惊雷般再次炸响！

“我在地下等着你！等着你霍家——！”上官桀那颗怒目圆睁、凝固着极致怨毒的头颅仿佛就在眼前滚动！

“好！好地！…死得其所啊！”霍禹那轻佻得意、充满掠夺快感的笑声，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霍光的耳膜！

西市街头，老者被鞭笞时痛苦的惨叫，那枚沾满泥土和血污、狠狠砸在脸上的铜钱…

宣室殿偏殿，少年天子那双沉寂如死水、却在平静询问中暗藏星火的眼眸…

这些声音，这些画面，疯狂地交织、撕扯！霍光仿佛看到自己呕心沥血、踏着尸山血海才换来的“安定”局面，正在自己最亲近、最寄予厚望的逆子手中，如同沙堡般迅速崩塌！那愚蠢而恶毒的炫耀，那毫不掩饰的骄纵与贪婪，不是在接收田产，是在亲手挖掘埋葬霍氏满门的坟墓！是在往他霍光背负的累累血债之上，再浇一瓢滚烫的油！

“逆子！！”一声压抑着雷霆之怒的、嘶哑低沉的咆哮，猛地从霍光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他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骇人的怒火，死死瞪向书房门口的方向，仿佛霍禹就站在那里！他攥紧的拳头狠狠砸向身旁冰冷的紫檀木书架！

“砰——！”

沉闷的巨响在书房内炸开！书架剧烈摇晃！几卷竹简被震落在地，发出散乱的噼啪声！指关节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但他浑然不觉！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拉满的风箱，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药草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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