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光染沉疴:大将军府药香浓(1/2)
博陆侯府深处,那间挨着祠堂的静室,门窗紧闭,把长安城深秋最后的那点萧索风声都给隔绝在外。屋里的空气,凝滞得就跟放了好些年的油脂似的,沉甸甸地压在人的口鼻。
霍光躺在静室中间那张宽大的紫檀木榻上。榻上铺着厚厚的、软软的锦褥,可根本减轻不了他身体深处一阵比一阵厉害的剧痛。他身上就盖了层薄薄的素色丝衾,丝衾紧贴着他瘦得皮包骨头的身子,把嶙峋的肋骨轮廓都给勾勒出来了。他脸色蜡黄,一看就是失血过多,双颊深深凹下去,颧骨高高耸起,就像突兀的山峰。眼窝陷得老深,周围一圈浓重的青黑,像是好多天没好好睡过觉。也就那双眼睛,虽说陷在阴影里,可还跟两口没熄灭的寒潭似的,偶尔睁开闭上,锐利的光芒一闪就没,穿透满屋子的药气和病气,透着种看透世情的冰冷和沉重。
这剧痛的源头,在他后背。
就在靠近脊心偏右的地方,衣服流的时候,那翻卷的皮肉腥臭,还带着股诡异甜腥的黄绿色脓血,像溃了堤的污水,顺着临时塞进去的药捻布条慢慢往外渗,在里衣上洇出一片片越来越大、又湿又冷还黏糊的深色印子。每一次哪怕最轻微的呼吸,每一下心脏的跳动,都会扯动那腐烂深处的神经,带来一阵钻心蚀骨、能让人疼晕过去的锐痛!这疼痛就像咬着他脊柱不放的毒蛇,缠着他的五脏六腑,把他的精气神一点点抽走、吃掉。
“呃……”一声从喉管最深处挤出来、压抑到了极致的闷哼,打破了屋里的死寂。霍光瘦巴巴的手猛地抓紧了身下的锦褥,指关节因为用力都泛白了,手背上青筋像快死的蚯蚓一样剧烈跳动。额头上,豆大的冷汗一下子冒出来,顺着他那像刀刻一样深的法令纹,滑过蜡黄的脸,滴落在身下的丝衾上,晕开深色的圆点。
侍立在榻边的老仆霍忠,头发胡子全白了,脸上满是岁月的风霜和忠诚的痕迹。他瞧见这情形,浑浊的老眼里一下子涌起浓浓的担忧害怕,赶忙弯下腰,用一块吸饱了药汤、还带着温热的葛布,小心翼翼地去擦霍光额角的冷汗,那动作轻柔得就像在对待一件特别容易碎的稀世珍宝。他的手指也在微微发抖。
“大将军……药……药马上就好了。”霍忠的声音又哑又低,带着小心翼翼哄人的劲儿。
霍光没回应,就紧闭着双眼,牙关咬得死紧,下颌绷得像条僵硬的直线。他在跟那一阵一阵像潮水一样涌来的痛楚拼命抗争,用尽了这辈子修炼出来的意志力,把那差点冲破喉咙的嘶吼硬生生压回肚子里。只有胸膛剧烈又没规律地起伏着,暴露了这场无声抗争有多惨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阵剧烈的痉挛好像稍微缓和了点。霍光紧紧抓着锦褥的手指这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巨大的疲惫松开。他微微侧过头,目光朝着紧闭的北窗看过去。那扇厚厚的雕花木窗,把外面的世界遮得严严实实。
“开……开窗。”他的声音特别微弱,沙哑得就像砂纸在磨朽木,每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最深处好不容易挤出来的。
霍忠愣了一下,满是皱纹的脸上全是担心:“大将军,深秋风寒,太医令反复叮嘱过……”
“开窗。”霍光又说了一遍,声音还是很微弱,可带着一种让人没法拒绝的决断。那双陷在眼窝里的眼睛,这会儿格外明亮,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窗棂,就好像那儿有他非得看到不可的东西。
霍忠不敢再劝,只能哆哆嗦嗦地起身,脚步蹒跚地走到北窗前。他伸出瘦巴巴、还在颤抖的手,费了好大劲儿才拔开沉重的黄铜窗闩。随着“吱呀”一声让人牙酸的摩擦声,厚重的窗扇慢慢被推开了一条缝。
深秋那冷冽的寒风,一下子像冰冷的刀子一样灌了进来!吹散了屋里沉滞的药气,也带来一股清冽刺骨的寒意。风把低垂的素色纱幔吹得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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