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女眷弃市:显妪遗骸曝街头(2/2)
“啊——!”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从霍显干裂的喉咙里爆发出来,盖过了周遭所有的喧嚣。她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回光返照般的疯狂光芒,死死盯住某个虚空的方向,仿佛那里正站着索命的幽灵。“不是我!不是我!”她挥舞着枯瘦如柴、被铁链束缚的双臂,歇斯底里地嘶嚎,“是皇帝!是那个贱婢挡了我霍家的路!挡了我成君的路!她该死!她该死啊!霍家不能倒!不能倒!吾儿禹儿……禹儿在等……等……”
她的癫狂嘶吼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囚车停了。东市刑场的中心,那片被无数鲜血反复浸透、踩踏得泥泞不堪的空地,到了。
执金吾的兵士毫不留情地将她从囚车上拖拽下来,铁链哗啦作响。她的身体像一袋破败的棉絮,重重摔在冰冷粘腻的血泥地上。冰凉的触感透过单薄的囚衣刺入骨髓,混合着浓烈的血腥,瞬间将她从疯狂的幻境中拉回残酷的现实。
她艰难地抬起头。
正前方,一根粗大的木桩顶端,赫然插着一颗须发戟张、怒目圆睁的头颅!正是她那引以为傲、被她亲手推上大将军之位、刚刚被腰斩弃市的儿子——霍禹!那双曾经充满野心和暴戾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和凝固的绝望,正直勾勾地“俯视”着她。脖颈断口处淋漓的鲜血尚未完全凝固,顺着木桩蜿蜒流下,滴落在泥泞里。
“禹……儿……”霍显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碎的气音,浑浊的瞳孔剧烈收缩,身体筛糠般抖起来。那空洞的“目光”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她所有的癫狂、所有的辩解、所有的妄想。
执金吾的兵士粗暴地按住她枯瘦的肩膀,将她死死按跪在行刑的砧板前。粗糙的木屑刺入她的膝盖,冰冷的铁腥味钻入鼻腔。刽子手的身影笼罩下来,巨大的、沾满暗红血污的鬼头刀反射着惨白的天光,晃得她眼前一片模糊。
刀锋的寒意,隔着空气,已经割裂了她的皮肤。
“毒妇!”监刑官冰冷的声音如同铁块砸在地上,宣判着最终章,“尔指使下毒,谋害先许皇后,罪证确凿!尔子霍禹等谋逆伏诛,尔为霍氏祸乱之首恶!今奉天子诏,明正典刑——弃市!曝尸三日,以儆效尤!行刑——!”
“不……不是……”霍显最后的嘶鸣微弱得如同叹息。她最后的目光,越过那森冷的刀锋,再次投向木桩顶端霍禹的头颅。那张扭曲僵硬的脸,仿佛在无声地咆哮着同一个字——“权”!
鬼头刀带着沉闷的风声,撕裂了空气,也斩断了霍显所有的思绪。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刻,那颗曾经高高昂起、算计了一生的头颅,带着喷涌而出的滚烫热血,沉重地滚落在肮脏的泥泞里。那双浑浊的眼睛,至死未能闭上,空洞地倒映着长安城铅灰色的、压抑的天空,倒映着木桩上儿子霍禹凝固的绝望,也倒映着她自己那张写满了贪婪、恐惧和最终彻底毁灭的脸。
人群爆发出震天的、混杂着恐惧和解脱的呼喊。几个胆大的顽童捡起地上的碎石,狠狠砸向那具失去头颅、仍在微微抽搐的佝偻身体,以及那颗滚落在泥血之中的头颅。
执金吾的兵士面无表情地上前,用铁钩粗暴地拖起霍显的无头尸身,像拖拽一块朽木,将其悬挂在刑场中央特意竖起的、更高的木架上。那颗头颅,则被随意地抛掷在尸身下方的污血里。鲜血滴滴答答,顺着尸身淌下,淋在头颅灰败的脸上,更添几分狰狞。
几只嗅觉灵敏的乌鸦,在低沉的天空盘旋,发出沙哑而兴奋的啼叫,迫不及待地等待着盛宴开场。它们焦躁地落在附近的枯树枝头,贪婪的小眼睛死死盯着刑架上那具新挂的、尚在滴血的躯壳,以及泥泞中那颗曾煊赫一时、如今却沾满泥污与血渍的头颅。寒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掠过刑场,拂过霍显那张失去生气的、凝固着最后疯狂与无边恐惧的脸。
权柄如刀,今日斩人,他日亦可自戮。未央宫的宫阙在远处沉默矗立,如同亘古的见证者,冷冷俯视着这东市一角上演的、权力轮回吞噬一切的终章。那淋漓的血,是霍家野心的句点,亦是对后来者无声的、染血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