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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话 诅书楚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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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注意到,那些巫祝虚影吟唱的咒文,虽然恶毒,但其核心却围绕着“忠诚被疑”、“君王无道”、“流放之苦”等主题,充满了悲愤与不甘。

“我明白了……”宁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诅书之源,并非单纯的邪恶。它源于一位才华横溢却遭遇不公的巫祝,其怨念与诅咒,实则是其极端痛苦与绝望的投射!若要化解,需理解其怨,疏导其恨,而非一味镇压!”

他立刻改变策略,不再攻击那些鬼影与巫祝虚影,而是运转神念,模拟出一种悲悯、理解的精神波动,同时朗声开口,其声如同黄钟大吕,直透那诅咒的核心:

“灵均公(或当时巫祝之名,以灵均代指)在上,后世末学宁瑜,闻公之冤屈,感公之悲愤!”

他的声音仿佛带有奇异的魔力,那些疯狂攻击的鬼影动作微微一滞,巫祝虚影的吟唱也出现了一丝杂音。

“公竭忠尽智,以事其君,然谗人间之,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流放江南,形销骨立,颜色憔悴,形容枯槁,能无恨乎?”

宁瑜以《楚辞·渔父》中屈原的遭遇为引,句句直指那诅书之源核心的悲怨之情。他并非为其诅咒开脱,而是首先承认并理解那份痛苦的合理性。

“然,公之才学,通天彻地;公之风骨,山高水长。何以弃明珠于暗室,化碧血为毒咒?以公之智慧,岂不知诅咒他人,亦如饮鸩止渴,徒增业障,使清白之魂,永堕怨恨之狱,不得超生?”

接着,他话锋一转,指出以诅咒报复,并非智者所为,反而会玷污自身,使灵魂不得安宁。这是“规劝”。

那卷玉简的震颤明显减缓了,散发出的咒力也不再那么狂暴。

宁瑜趁热打铁,继续以神念引导,声音变得更加恢弘浩大,引动天地间的浩然正气: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公之冤屈,天地可鉴!公之风骨,历史当铭!然,时过境迁,楚室已灰,仇雠已朽。执着千年恨,困守一室中,岂是公之本愿?”

“不若放下执杖,散却怨气。让公之忠魂,归于星辰;让公之诗文(若其中有文学价值),传于后世;让此地诅咒,化为警示。则公之精神,亦可脱离这方寸囹圄,得大自在,与大化同游!”

这是为其指出“出路”与“升华”,将个人的怨恨,引导向更广阔的历史与天地,使其精神得以安息与传承。

在整个过程中,阿翎也心领神会,她的吟唱不再仅仅是防御与净化,而是融入了宁瑜的话语意境,化作一种空灵、悲悯、引导灵魂安息的安魂曲,如同温柔的月光,洒在那充满怨恨的黑暗核心之上。

那卷玉简,终于停止了震颤。其上的金色丝线重新亮起柔和的光芒,那浓郁如墨的咒力,开始如同退潮般,缓缓向内收敛。玉简本身的光芒,由怨毒的幽暗,逐渐转变为一种悲凉而纯净的乳白色。

空中那些鬼影与巫祝虚影,也停止了攻击与吟唱,它们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脸上的怨毒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与平静,最终如同青烟般消散在空气中。

石室内那令人窒息的咒力场,彻底瓦解。

宁瑜走上前,那卷玉简已变得温润平和。他并未触碰,而是取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以桃木雕刻、内绘八卦太极图的盒子,小心翼翼地将玉简请入其中,贴上封印符箓。

“尘归尘,土归土。咒力已散,执念已消。灵均公,安息吧。”

下阙:文脉薪传

带着封印玉简的木盒走出洞窟,外面的阳光似乎都明媚了几分。村塾先生与村民见二人安然无恙,且那股令人不安的气息已然消失,皆是又惊又喜。

宁瑜将洞内情况告知,并郑重将木盒交给村塾先生:“此物咒力已除,但其本身仍是千年古物,蕴含历史信息。需交由可信之人,或献于官府学宫,言明其来历,由饱学之士谨慎研究,或可从中窥见楚地巫文化之一斑,但绝不可再轻易示人,更不可尝试解读其原始咒文。”

村塾先生凛然受命。

回到村中,那几位染病的秀才,在诅书源头被净化后,身上的黑色纹路迅速消退,癫狂症状也大为缓解,虽元气大伤,需要长期静养,但性命已然无忧。

此事过后,宁瑜与阿翎在村中又停留了数日,确认再无后患。村人对他们奉若神明,感激不尽。

临行前,宁瑜与那位村塾先生于澧水边漫步长谈。

“先生,此次‘诅书’之祸,看似离奇,实则有其深意。”宁瑜望着奔流的江水,缓缓道,“文字,本是记录思想、传承文明之利器。然心术不正,以文字承载恶念,便成诅咒;学识不足,以轻慢之心触碰未知,便招灾祸。”

村塾先生深以为然:“是啊,经此一事,方知‘敬惜字纸’四字,分量何其之重。不仅敬其承载之道,亦需畏其可能蕴含之力。”

“不仅如此,”宁瑜补充道,“此事更揭示了对待历史遗产应有的态度。无论是珍贵的典籍,还是诡异的‘诅书’,它们都是历史的碎片,承载着过去的信息。我们发掘、研究它们,不是为了释放其中的‘恶魔’,也不是为了盲目崇拜,而是为了理解历史的复杂性、人性的多面性,从中汲取智慧与教训。”

他指着虎溪山的方向:“那卷玉简,其核心并非纯粹的恶,而是由极致的痛苦与不公扭曲而成。理解这一点,我们便能以更包容、更理性的态度去看待历史中的黑暗面,从而避免重蹈覆辙。这比单纯地恐惧或销毁它,更有价值。”

村塾先生感慨道:“宁先生之言,如醍醐灌顶。治学之道,亦当如此。需有探求真相之勇,亦需怀有敬畏之心;需有剖析善恶之智,亦需保有悲悯之情。”

“正是此理。”宁瑜微笑点头,“文明之传承,在于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更在于以史为鉴,明心见性。让过去的辉煌照亮前路,也让过去的苦难警示后人。如此,文脉方能生生不息,薪火相传。”

离开沅陵时,澧水烟波浩渺,虎溪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已不复往日阴森。

阿翎看着手中的一支村童赠送的、新采的兰草,轻声对宁瑜说:“公子,那个很恨很恨的‘灵均公’,现在是不是和这江水一样,去很远的地方了?”

宁瑜接过那支兰草,其清香沁人心脾。

“或许吧。怨恨如同枷锁,放下才能自由。他的痛苦已被历史铭记,他的诅咒也已化为警示。这兰草之香,或许便是他放下执念后,留给这世间的一丝清冽。”

他将兰草别在阿翎衣襟上,青衫白衣,再次踏上了旅程。身后,是逐渐恢复生机的湘西山水,以及一个关于文字、诅咒与救赎的古老故事,悄然融入历史的尘烟,等待着下一个有缘人的解读与感悟。而文明的河流,依旧在理解与反思中,奔流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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