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话 将军岭怪事(2/2)
宁瑜心念电转,如此硬拼绝非良策。这古尸借此地脉与万骨怨气,几乎立于不败之地。需得先破其根基,断其怨气来源!
他目光扫过整个墓室,发现祭坛的八个方位,各立着一根刻画着符文的石柱,石柱顶端,各镶嵌着一颗散发着幽幽黑光的宝石,正不断汲取着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地脉阴煞之气,注入祭坛。
“八煞聚阴阵!”宁瑜认出了此阵,“阿翎,为我护法!需先毁去那八根石柱!”
说罢,宁瑜身形晃动,如一道轻烟,直扑离他最近的一根石柱。古尸见状,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操控着大量怨灵以及几具格外高大的骷髅武将拦截宁瑜。那青铜摄魂铃也再次响起,音波如同实质,冲击着宁瑜的心神。
阿翎银牙一咬,双手印诀一变,不再单纯防御,而是将灵鹤族沟通万物的天赋发挥出来。她尝试着与那些被奴役、充满痛苦的怨灵沟通,将一丝丝纯净的安抚意念传递过去:“安静……睡吧……不要再被利用了……回归天地吧……”
她的意念如同春风化雨,虽然微弱,却真切地触动了一些怨灵本源中对安宁的渴望。部分怨灵的攻击动作明显迟缓下来,甚至有些开始挣扎,发出呜呜的悲鸣。
宁瑜趁此机会,桃木剑上雷光大盛,一剑劈在石柱顶端的黑色宝石上!“咔嚓!”宝石应声而碎,石柱上的符文瞬间黯淡下去。一股浓郁的阴煞之气失控地逸散开来。
古尸发出一声痛吼,显然阵法被破,对它造成了影响。它更加疯狂地催动怨灵和骷髅武将围攻宁瑜,同时,石棺中的白骨煞丹红光大放,分出数道血红色的触手般的能量,向宁瑜缠绕而来。
宁瑜身法灵动,在众多攻击中穿梭,桃木剑或刺或挑,或劈或斩,将一道道攻击化解。他口中念念有词,不时打出符箓,化作火球、金光,辅助攻击。一时间,墓室内金光、黑气、血光交织,轰鸣声、骨鸣声、怨灵嘶嚎声、铃音响成一片,战况激烈无比。
阿翎全力支撑着,她的脸色渐渐苍白,与万千怨灵沟通对她消耗极大。但她没有放弃,依旧不断地传递着安抚与净化的意念,为宁瑜分担着压力。
宁瑜动作极快,如法炮制,又接连毁去了三根石柱。每毁去一根,祭坛的共鸣便减弱一分,古尸的气息也衰落一截,那白骨煞丹的光芒也明显黯淡。
当第五根石柱被毁时,古尸彻底暴怒!它猛地从石棺中坐起,一把抓住胸口的白骨煞丹,竟直接塞入了口中!霎时间,它干瘪的身体如同充气般膨胀起来,青黑色的皮肤下血管虬结,眼中鬼火炽盛如炬,周身散发出的威压陡增数倍!
“吼!”它发出一声震天咆哮,整个墓室都为之震动。它舍弃了远程操控,亲自跃下祭坛,挥舞着乌黑尖长的利爪,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扑向宁瑜!速度之快,力道之猛,远超之前!
宁瑜面色凝重,心知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不再闪避,将桃木剑横于胸前,体内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剑身嗡鸣,金光璀璨,隐隐有龙吟之声响起。
“天道昭昭,邪祟伏诛!敕!”宁瑜踏步上前,桃木剑化作一道金色长虹,直刺古尸心口——那原本悬挂煞丹的位置!
“锵!”利爪与桃木剑相交,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气劲四溢,将周围的怨灵都震散了不少。
宁瑜只觉一股巨力传来,虎口发麻,身形微晃。那古尸吞服煞丹后,力量果然暴涨!
就在这时,阿翎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看到那掉落在地的青铜摄魂铃,心念一动。她集中全部精神,不再试图安抚所有怨灵,而是将意念专注于那摄魂铃上。灵鹤族的天赋,不仅能沟通生灵,亦能影响一些有灵性的器物!
“铃铛……安静……不要再响了……”她以意念反复冲击着摄魂铃。
那摄魂铃微微颤动,发出的音波果然出现了一丝紊乱。虽然很快又稳定下来,但这瞬间的干扰,对于与宁瑜僵持的古尸而言,无疑是致命的!
古尸的动作出现了一刹那的凝滞!
宁瑜何等人物,立刻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他体内灵力轰然爆发,桃木剑上的金光再次暴涨,如同旭日东升,驱散黑暗!
“破!”
“噗嗤!”桃木剑终于突破了古尸的防御,精准地刺入了它的心口!
“嗷——!”古尸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嚎,伤口处没有血液流出,只有浓郁如墨的黑气和无数扭曲的怨魂逸散出来。它庞大的身躯剧烈颤抖,膨胀的身体开始迅速干瘪回去。
宁瑜得势不饶人,左手迅速掐诀,一道“三昧真火符”打出,化作炽白的火焰,瞬间将古尸吞没!
真火灼烧之下,古尸发出最后的哀嚎,最终化为飞灰,连同那颗尚未完全成型的白骨煞丹,也一同湮灭。
主心骨被毁,祭坛上的白骨瞬间停止了共鸣,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鸣”之声戛然而止。翻滚的黑气失去了控制,开始缓缓消散。剩余的怨灵失去了力量来源,也变得茫然无措,身上的暴戾之气渐渐褪去。
阿翎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脸色苍白,显然消耗过度。
宁瑜走到她身边,递过一颗清香扑鼻的丹药:“快服下,调息片刻。”
随后,他走到那白骨祭坛前,看着这由无数惨死者骸骨垒成的邪恶造物,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他取出数张“往生符”,口中诵念《太上洞玄灵宝救苦拔罪妙经》,声音清朗祥和,充满道韵。
经文声在空旷的墓室中回荡,柔和的金光自符箓中散发,如同暖阳般照耀在万千白骨之上。那些茫然无措的怨灵,在经文的安抚下,脸上的痛苦与怨恨逐渐消散,变得平和,最终化作点点白光,消散于天地之间,得以往生。祭坛上的骸骨,也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哗啦啦散落一地,再无异状。
做完这一切,墓室中的阴森寒气已然散去大半,虽然依旧空旷死寂,却不再有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那诡异的青铜摄魂铃,也失去了所有灵性,变成了一件普通的古物。
宁瑜将其拾起,端详片刻:“此物亦是凶器,留之无益。”遂以三昧真火将其熔炼,化为一滩铜水。
“公子,我们成功了吗?”阿翎调息完毕,脸色恢复了些红润,走过来问道。
“嗯,”宁瑜点头,“祸根已除。此地怨气虽重,但源头已毁,假以时日,在地脉自然的流转与天地正气的冲刷下,会逐渐恢复正常。”他看了一眼散落的白骨,“这些无辜者的骸骨,稍后需通知青林镇百姓,好生安葬,使其入土为安。”
两人循原路返回。走出裂隙,重见天日,只觉得外面的空气格外清新。回头望去,将军岭上空那盘踞不散的阴沉之气,似乎也淡去了不少。
回到青林镇李家,发现李铭已然苏醒,虽然身体虚弱,神色萎靡,但眼神清明,已无癫狂之态。他身上的黑气与异状尽数消退,只是神魂受损,需要长时间静养恢复。
李家人对宁瑜与阿翎千恩万谢,欲以重金酬谢,被宁瑜婉拒。
“令郎之厄虽解,然此事亦当引以为戒。”宁瑜对李铭及李家人正色道,“先人墓葬,乃其安息之所,不可轻易惊扰。尤其这等凶煞之地,更非寻常人所能涉足。贪念一起,便种祸因,非但自身罹难,更可能累及亲族乡里。切记,敬畏之心,不可或缺。”
李铭经过此番生死劫难,早已悔悟,闻言连连称是,表示再不敢行此等妄为之事。
宁瑜又告知了李家将军岭古墓中万千骸骨之事,建议他们组织镇民,择一吉地,好生安葬,以慰亡魂,亦能化解此地残留的怨气,保青林镇长久安宁。李家自是满口答应。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未等李家大摆筵席酬谢,宁瑜与阿翎已悄然离开了青林镇。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
阿翎回头望了望渐渐远去的青林镇,轻声道:“公子,那些被奴役的骨头,终于可以安息了。”
宁瑜目光悠远,缓步前行:“世间苦难,多起于贪嗔痴。盗墓求财,是贪;墓主修炼邪术,是嗔;妄动不该动之物,是痴。三者交织,便酿成如此惨剧。”
“那墓主为何要修炼那么可怕的邪术呢?”阿翎不解。
“或许是为力量,或许是为长生,或许是为复仇……具体缘由,已随其魂飞魄散而湮灭。”宁瑜淡淡道,“但无论何种缘由,以牺牲万千生灵、践踏生命尊严为代价,便是逆天而行,终将自食恶果。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并非虚言。”
“所以,命运真的是由自己选择的,对吗?”阿翎若有所悟。
“然也。”宁瑜颔首,“一念之差,可能天堂地狱。李铭选择盗墓,便险些万劫不复;墓主选择修炼邪术,最终魂飞魄散;而我们选择介入,化解了这场灾厄。每一步,都是选择,都牵引着未来的命运之线。”
他顿了顿,看着天边绚烂的晚霞,继续道:“中国传统文化,历来强调‘敬天法祖’、‘天人合一’,并非迷信,而是对自然规律的敬畏,对生命本身的尊重。盗墓之事,不仅悖德,更易触犯某些未知的禁忌,引来不测之祸。今日我们所遇,不过是冰山一角。这茫茫神州大地之下,还不知埋藏着多少历史的隐秘与岁月的叹息。”
阿翎认真地点点头:“我明白了。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我们还是要管,要帮助那些无辜的人,化解那些不该存在的怨怼。”
宁瑜微微一笑,袖中纸鹤翩然飞出,在前方引路:“走吧,前方路途尚远,世间需要抚平的悲欢与需要厘清的因果,还有许多。”
两人身影渐行渐远,融入苍茫暮色之中。唯有清风拂过田野,带来新生草木的气息,仿佛在低声诉说着刚刚过去的,那段关于贪婪、怨念、救赎与选择的志怪传奇。
天地有序,万物有灵。阴阳失衡之际,必有异象,然亦有心怀慈悲之人,行走于人间,解危难于无声。这,便是《民间场》宁瑜故事集存在的意义。
(本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