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青石隘设伏(2/2)
不是石狮活了,是城门方向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简方捏着账本的手指猛地收紧,只见尘烟弥漫中,一队人马正沿着官道缓缓移动。为首那人玄色蟒袍在尘雾中一闪,正是皇天恒。
可他身后跟着的不是精锐甲士,而是数十辆载着妇孺的骡车。车辕上挂着的尿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最小的孩子不过四五岁,正扒着车帮啃干饼,裹着破棉絮的老妪佝偻在车辕边,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麦饼。
简方掀起厚重的门帘一角,看见皇天恒亲自牵着一匹白马走在队尾,腰间佩剑的穗子被风吹得笔直。他数得清楚,总共三十七辆骡车,每辆车都插着支光秃秃的柳树枝——那是北境逃难者的记号。
“哗啦啦”一阵响,铜盆里的烙铁滚落在青砖地上,烫出个焦黑的印子。简方喉结上下滚动,柳家安插在望北城的细作传回七封密信,都说镇北侯要困守孤城,可这支队伍分明是在……撤离?
他抓起柜底的鹰哨,三步并作两步登上后院角楼。哨音穿云裂石,惊起檐下栖着的三只灰鸽,翅膀扫过青瓦时,抖落一片早霜。
秋夜的风卷着枯草碎屑,刮过镇北侯黄信冰冷的甲胄。他勒住缰绳立在山岗,玄色披风被风扯得猎猎作响,目光如鹰隼般刺向远处沉睡的朔州城。三万铁骑衔枚疾走,马蹄裹着厚布,在冻土上只留下沉闷的闷响。前锋营的斥候如鬼魅般穿梭在林间,手中短刀割断最后一道绊马索时,连栖息在枯枝上的寒鸦都未曾惊起。
城楼上的守军大概正抱着酒囊打盹,谁也没察觉西北方的黑暗中,正有一条钢铁洪流在悄然逼近。黄信缓缓抬手,月光突然从云缝中漏下一线,照亮他腰间悬挂的虎符——那是三天前从京城八百里加急送来的调兵信物。他身后的亲兵将令旗向下一压,整个队列立刻化作散兵线,像铺开的黑毯漫过干涸的护城河。
“距离一箭之地。”副将低声禀报,声音被风吹得破碎。黄信能看见城垛上摇曳的火把,听见更夫敲梆的声音从风中飘来。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十年前朔州失守时的惨状突然刺入脑海——那些被屠城的百姓,那些战死的袍泽,还有皇帝御案前堆积如山的奏折。
突然,城头传来一阵骚动。黄信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却见是几只夜猫子被惊起,拖着长长的影子掠过城墙。他松了口气,将腰间的佩刀握得更紧。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东方的天际时,他知道,朔州城垛上的那些火把,将是这座城池最后的光明。
黄信在中军大帐接到斥候回报,剑眉骤然拧紧。朔州城头隐约可见的玄甲精兵与城防部署,显然与先前探报大相径庭。阴兴伟这老狐狸!他一掌拍在案几,青铜灯盏震得摇曳欲坠。帐外寒风卷着雪沫掠过旌旗,他望着舆图上青石隘口的标记,眼底寒光乍现。
他知道朔州城已经是严阵以待,他立即改变了策略,在青石隘口埋伏。三日后,朔风卷着沙砾抽打在青石隘口两侧的山壁上。黄信身披玄色重铠,隐在峭壁后的阴影里,指尖摩挲着腰间佩剑。隘口外的官道上,十三王爷阴兴林率领的三万轻骑正衔枚疾行,马蹄踏碎薄冰,扬起漫天烟尘。这支骑兵是前来增援的皇族精锐,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却不知死亡正从两侧山壁悄然逼近。
将军,敌骑已入隘口三里。亲卫低声禀报。黄信抬手,三枝令旗骤然挥下。霎时间,两侧山岗上响起震耳欲聋的牛角号声,滚石檑木如暴雨般砸向谷底,紧接着是密如飞蝗的箭矢。阴兴林的前锋猝不及防,人马嘶鸣着撞作一团,狭窄的隘口瞬间被堵得水泄不通。
中计了!阴兴林怒吼着拔剑,试图重整阵型。但两侧山壁上已涌出无数身着赤甲的士兵,长枪手结成密集阵形沿斜坡俯冲而下,将骑兵的机动性完全锁死。后路突然传来喊杀声,黄信亲率的重甲步兵如铁闸般截断了退路。三万轻骑被压缩在不足百丈的隘道中,人与马的嘶吼、金铁交鸣与箭矢破空声交织成绝望的乐章。阴兴林望着三面合围的敌军,手中长枪重重顿地,枪缨上的红绸在血雾中缓缓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