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太医问药（2/2）

她拈起一片，凑到眼前仔细观看，又放到鼻尖轻轻一嗅，有一股极淡的、独特的辛涩气味。

这不是紫菀，紫菀根茎煮后应是淡黄白色，质地柔软，气味也非如此。

这是…她蹙紧眉头，努力回忆。

似乎在宫中某本杂书上看过一种名为“赤敛”的药材，外形与紫菀有几分相似，但药性却大相径庭。

赤敛性涩而微寒，虽有收敛之效，但多用於泻痢、出血之症，用于止咳非但不对症，反而可能因其收敛之性，将寒邪郁闭于肺，加重咳嗽。

更让她心惊的是，那书中似乎还提及，赤敛若与方中另一味常见药材她一时想不起是哪味同用过量，久服恐伤脾胃，耗损正气。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沿着脊椎爬升而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咳嗽都暂时止住了。

是巧合吗？太医署的太医，竟会犯下将赤敛误作紫菀的低级错误，还是这根本就是有意为之。

那日围场的冷箭是针对霍凛，那今日这碗碗“不对症”的汤药，又是针对谁，是针对她这个碍眼的公主，还是想通过拖垮她的身体，来间接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猛地想起妆匣最底层那片残信上的字眼——“下毒”！

这就是“下毒”吗？

并非立刻毙命的剧毒，而是用一种极其隐蔽的、看似“用药不当”的方式，慢慢损耗她的健康，让她缠绵病榻，甚至悄无声息地死去。

谁能买通太医署的太医，谁又能如此了解药材，做出这般隐秘的手脚？

永宁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巨大的恐惧和愤怒交织着涌上心头。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这权力棋局中无足轻重的棋子，却原来，早已有人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公主，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兰芷担忧地看着她瞬间血色尽失的脸。

永宁猛地回过神，将手中的药渣死死攥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不能声张，绝不能打草惊蛇。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稳的语调对兰芷和秋雯道：“这方子，我吃着总觉得不大舒服，咳嗽也不见好。许是我不耐麻黄之性。今日这药，先倒了吧。”

兰芷和秋雯面面相觑，虽觉可惜，但见公主神色坚决，也不敢多问，只得依言将剩下的药汁处理掉。

“那明日还请王太医来请脉吗？”秋雯小心地问。

永宁目光微闪，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必了。兴许是药性太猛，我身子弱受不住。先停一日，看看情形再说。若明日还不好再说。”

她不能再用这个太医开的任何药了。但贸然换太医，势必会引起背后之人的警觉。

当夜，永宁咳嗽得愈发厉害，几乎一夜未眠。一方面是病痛折磨，另一方面则是心底那冰冷的恐惧和警惕。

她躺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望着帐顶繁复的刺绣纹样，耳边仿佛又响起梁老仆的话、看到那残信上的字、感受到秋狩围场那支冷箭的破空之声。

这一切，都不是孤立的事件。

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悄悄收紧。而她，已然身在网中。

太医署问药，看似寻常，却暗藏蹊跷，杀机凛然。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自救。可是，在这深宅大院，危机四伏，她又能相信谁，依靠谁。

那个冷漠的、对她充满厌弃的夫君吗？

永宁闭上眼，只觉得前路一片黑暗，寒意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