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乔国老的忧虑(2/2)
寻常人家能得一女入府,已是天大的荣幸,他何德何能,敢奢望两个女儿一起?!这……这简直……
张昭看着乔公那副震惊到失魂落魄、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模样,脸上并未露出丝毫意外之色,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一种洞察世情的从容与老谋深算的沉稳。
他起身,走到乔公身边,轻轻扶着这位几乎站立不稳的老友重新坐下,语气平和而耐心,如同在分析一局精妙的棋局:
“乔公稍安勿躁,切勿惊惶,且听昭细细为你分说一番。”他重新落座,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惊魂未定的乔公。
“其一,主公乃非常之人,行事自有法度,亦不拘泥于世俗常理。二位千金于主公有活命看护之情,此乃天大的缘分,非同寻常。”
“主公素来重情重义,恩怨分明,若得二位贤淑女子为伴,必会珍之重之,绝不会亏待了她们。此乃情理之中。”
“其二,”张昭继续剖析,“主公内院之事,昭亦略有耳闻。甄夫人贤良淑德,识大体,来夫人温婉柔顺,性情和善,皆非善妒不能容人之辈。”
“后院向来和睦,鲜有争端。莹儿、婉儿若嫁过去,以她们的品性,定能与二位夫人和睦相处,绝不会受半分委屈。此乃家宅之安。”
“其三,也是最要紧的一层,”张昭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直指核心的锐利。
“乔公,你我皆知,主公如今基业初具规模,雄踞北疆,虎视天下,未来之前程,绝非一州一郡可以限量。”
“若能借此良机,与主公结下姻亲之好,于乔家而言,乃是光耀门楣、稳固根基的莫大机遇;于二位千金自身,更是找到了这乱世之中,最好、最稳妥、最尊贵的归宿!”
“此乃两全其美之事。至于眼下那些恼人的流言蜚语,”
张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非但会立刻烟消云散,荡然无存,反而会瞬间转变为一桩令人称羡的美谈佳话!”
“试问,到了那时,这朔方上下,还有何人,敢再非议、敢再置喙主公明媒正娶的夫人半句不是?”
张昭这一番话语,层层递进,条分缕析,如同醍醐灌顶,又似拨云见日,将乔公从极度的震惊与混乱中,一点点地拉扯出来。
他脸上的惊愕、惶恐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剧烈翻腾的情绪,其中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激动、对未来的惶恐不安、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悄然滋生并迅速蔓延的期盼与野望。
他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脑海中飞速地咀嚼、消化着张昭的每一句话,越想,越觉得其中蕴含着难以抗拒的道理与诱惑。
是啊,若能如此,之前所有那些让他夜不能寐的担忧、那些足以毁掉女儿名声的流言,岂不都迎刃而解?
非但如此,乔家更能借此一跃成为……而且,凌云确是人中龙凤,万中无一,女儿若能嫁与他,实在是……
见乔公眼神闪烁,面色变幻,显然内心已然松动,张昭趁热打铁,语气更加诚恳:
“若乔公心下觉得此议尚可,并不反对,那么,昭明日便寻个合适的时机,向主公委婉进言,探一探主公的口风意向,乔公以为如何?”
乔公猛地深吸了好几口气,仿佛要将满胸腔的激动与不安都压下去,他努力平复着如同擂鼓般的心跳,沉默了良久,仿佛在进行一场极其艰难的天人交战。
最终,他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断,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波动而带着明显的颤抖:
“一切……一切就拜托子布了!若……若此事真能玉成,子布便是我乔氏一族的大恩人!实乃……实乃我乔家满门之幸,小女终身之福啊!”
送走了心神激荡、脚步虚浮如同踩在云端、需要家仆搀扶才能稳步行走的乔公,张昭独自站在客厅门口,望着庭院中清冷的月光,缓缓捋着颌下的胡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于胸的深邃光芒。
他浸淫官场、洞察人心多年,如何看不出,那大小乔两位姑娘,对凌云将军绝非仅有医者对病患的尽责之情,那眼神中的关切、仰慕,早已超出了寻常界限。
而凌云对她们,也颇为信任倚重,多有欣赏。此事,或许……真是一段水到渠成的良缘。
乔公恍恍惚惚地回到家中,心潮却如同奔腾的江河,久久难以平静。
他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那冰冷的太师椅上,对着跳跃的烛火,怔怔地出神了许久,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张昭的话语,权衡着其中的利弊与那诱人却也有些令人心悸的未来。
最终,他还是下定决心,将年纪较小、性情也更活泼直率的小女儿乔婉(小乔)悄悄唤了进来。
大女儿莹儿(大乔)性格沉静内敛,心思更深,他反而不知该如何开口试探,倒是小女儿天真烂漫,或许更能不加掩饰地流露出真实心意。
他斟酌了许久词句,将张昭的提议,以一种尽可能委婉、尽可能侧重于“解决眼下困境”、“为家族考量”、“凌将军乃不世出的英雄”的方式,小心翼翼地、迂回地说了出来。
刻意淡化了其中可能令少女羞涩难堪的部分,而是着重强调了此议所能带来的种种好处与必然的荣耀。
小乔起初听得有些迷茫,眨着那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当听到父亲口中说出“一同侍奉主公”这几个清晰无比的字眼时。
她“啊”的一声轻呼,如同受惊的小鸟,俏脸瞬间红透,那红晕迅速蔓延开来,如同最艳丽的海棠花瓣,一直染红了她白皙如玉的耳根和脖颈。
她猛地低下头,几乎要将脸蛋埋进胸口,一双纤纤玉手紧紧地、无意识地揪住了自己的衣带,用力到指节泛白,只觉得一颗心如同揣了只顽皮的小鹿,在胸腔里“咚咚咚”地狂跳不止,几乎要跃出喉咙。
就在那一瞬间,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许多画面——凌云重伤昏迷时,那张毫无血色却依旧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孔;
他苏醒后,望向她们姐妹时,那虚弱却带着真诚谢意的温和眼神;他平日里在校场上与诸将演练时,那挺拔如松、挥斥方遒的英武身姿;
还有不久前那场烧烤宴上,他亲自为她递过一串烤得焦香四溢、滋滋冒油的肉串时,那带着几分戏谑却又明亮温暖的笑意……
无数个日夜的近距离接触,那源于英雄的仰慕,那潜藏在少女心底、连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丝丝情愫,在此刻被父亲的话语彻底点燃、照亮。
“爹……爹爹,”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羞涩,仿佛是从齿缝间艰难挤出来的一般。
几乎微不可闻,“女儿……女儿年纪小,不懂这些……但……但凭爹爹……和姐姐做主便是……”。
说完,她再也无法承受那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羞意与内心翻涌的陌生情潮,猛地转过身。
像一只被惊扰了巢穴的、最灵巧的麋鹿般,提着裙裾,飞快地跑出了书房,只留下一缕淡淡的、属于少女的馨香在空气中缓缓飘散。
虽然没有明确地说出“愿意”二字,但那娇羞无限、欲语还休、未曾明确反对甚至隐隐带着一丝慌乱与窃喜的态度,已然将少女萌动的春心暴露无遗。
乔公怔怔地看着女儿那如同逃离般消失的背影,在原地愣神了许久,仿佛才从那强烈的冲击中缓缓回过神来。
最终,他长长地、极其复杂地舒出了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
此事,看来……已成大半。剩下的关键,便要看明日张子布,如何向那位年轻的朔方之主,巧妙地进言了。
这一夜,对于心中波澜万丈的乔家父女而言,注定是一个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的漫漫长夜。
而朔方城静谧的夜空之上,那轮皎洁的明月,似乎也因为这段即将被牵起的、带着几分传奇色彩的姻缘,悄然晕染上了一层朦胧而旖旎的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