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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空言承业终为戏.奋楫求真始作舟(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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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挥了挥柳条棍,抽打了一下路边的枯草,动作带着一丝刻意表演的勇武,眼神却下意识地瞟向姬永海肩上沉重的挑子,又飞快地躲开。

姬永海沉默地听着。

粪箕的竹篾边缘深深勒进他单薄的肩肉,尖锐的疼痛让他保持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他侧过头,目光掠过身边三人:

姬忠年沉浸在那虚幻的“接班”路径里,心安理得地逃避着镰刀的重量;

庞四十用“大锅饭”的懒汉哲学麻醉自己,身体和精神都如烂泥般瘫软;

田慧法则被那个金光闪闪的“烈士后代”身份预设牢牢框住,活在云端般虚幻的憧憬里。

他们都有“靠”,或实或虚,都成了此刻逃避脚下泥泞和肩上重担的绝佳理由。

唯有他自己,姬永海,这个在家里排行老三、男孩子里是的老大,在小姬庄字辈排行老六的他。

他的脚下是实实在在的烂泥路,肩上压着全家九张嘴的生计中不可或缺的责任。

背后是母亲昊文兰那双即使在病痛中也依旧灼亮如炬、穿透一切虚妄的眼睛。

无依者,唯有自渡。

“罱河泥喽——下小姬庄河喽——”

老队长沙哑的吼声像一面破锣,撞碎了小姬庄清晨的寂静,在湿冷的空气中嗡嗡回荡。

这声音是命令,是集结号,更是一种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每一个在土地上刨食的脊梁。

小姬庄河畔瞬间活了过来。

浑浊的河水映着铅灰色的天空。

男人们吆喝着,将沉重的罱网——两根长长的竹竿顶端绑着巨大的、张着麻绳网的铁夹子——拖下泥泞的斜坡。

罱网入水,发出沉闷的“噗通”声,随即是绞动竹竿时吱吱嘎嘎的呻吟。

那网兜沉甸甸地兜起河底沉积了不知多少年的黑泥,饱含着腐烂的水草、螺蛳壳和刺鼻的腥臭。

当沉重的泥兜被合力拖拽上岸,倾倒在那片早已被历年河泥堆得高出地面一截的“泥塘”时,“哗啦”一声闷响,浓稠的黑浆四溅。

浓烈得化不开的腥腐恶臭立刻霸占了整个河岸的空气,熏得人胃里翻江倒海。

这气味,是土地最原始的肥料,也是生活最底层的苦涩。

姬忠年捏着鼻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远远地站在上风口的田埂上。

他爹姬家苃正弯着腰,和一个老把式合力绞动罱竿,裸露的小臂上青筋暴起,古铜色的皮肤在冷风里冒着丝丝热气。

姬忠年看着父亲佝偻吃力的背影,又看看那散发着恶臭的泥塘,嘴角往下撇得更厉害了。

他蹭到老队长身边,脸上挤出笑容,带着点结巴的讨好:

“三…三爷爷,这…这力气活儿,您看…看我这身板…是…是不是去帮…帮保管员庞叔点点…点工具?

这…这账目上的事儿,我…我爹说,得…得早点学起来……”

他努力挺直腰板,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管事的料”。

老队长抬起眼皮,浑浊的老眼扫了他一下,那眼神像刀子刮过骨头,带着庄稼人特有的、对懒惰的鄙夷和洞悉一切的精明。

他嘴里叼着的旱烟袋吧嗒了一下,喷出一股辛辣的蓝烟,没直接回答,只瓮声瓮气地吼了一嗓子:

“田慧法!你个小兔崽子,戳那儿当旗杆呢?还不滚过来搭把手!你爹当年打鬼子,那刺刀拼得比谁都狠!你这点河泥味儿都闻不得?”

这声吼,既是给田慧法听的,也是给姬忠年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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