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画中玄机(2/2)
山本一郎、杜邦、霍华德等人也纷纷看向陈云,眼神复杂,有惋惜,有怀疑,更有毫不掩饰的鄙夷!
整个二楼,空气仿佛凝固!无形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向陈云!
陈云却依旧平静。他甚至没有去看米勒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和屏幕上刺眼的数据。他的目光,始终平静地落在画面中那仰首观瀑的白衣文士身上,仿佛在透过千年的时光,与那位狷狂才子无声对话。
“米勒博士,”陈云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空气,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淡然,“您的仪器很先进,数据也很‘漂亮’。”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最澄澈的寒潭,迎向米勒冰冷的目光:“但您……只看到了表象。”
“什么意思?”米勒眉头紧锁。
陈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手,对站在一旁、同样被这变故惊得脸色发白的黄东低声吩咐了一句。黄东愣了一下,随即飞快地跑下楼。
片刻后,黄东捧着一个特制的、带有环形冷光源和可调节支架的高倍放大镜跑了上来。陈云接过放大镜,调整好光源角度和焦距,将镜头精准地对准了画面中……那白衣文士宽大衣袍的下摆边缘!
“诸位,”陈云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请移步,看这里。”
山本一郎第一个凑了过去,杜邦、霍华德等人也纷纷围拢,连一脸不屑的米勒也忍不住投来目光。
在环形冷光源和高倍放大镜的组合下,画面局部被清晰地放大!只见在那看似空白的、被水汽晕染的衣袍下摆边缘,在浓淡相宜的水墨肌理深处,竟隐隐浮现出……一行行比蚊足还要细微、却笔力遒劲、带着唐寅特有行草风骨的……蝇头小楷!
字迹极小!若非这特制的放大镜和精准的光源角度,肉眼绝难察觉!
“这……这是……”山本一郎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老花镜后的眼睛瞪得溜圆!
陈云的声音如同洪钟,响彻在寂静的二楼,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众人心头:
正德丁丑,宁王遣使三顾,许以厚禄。寅虽落魄,岂肯附逆?故作狂态拒之。然逆势已成,恐祸及身家,遂焚旧稿,隐真迹于新作夹层。此《观瀑》非庐山,乃心中块垒也!后世得此画者,当知寅非狂生,实不得已耳!寅泣血谨记。
轰!
如同惊雷在所有人脑海中炸响!
“宁王!朱宸濠!正德年间的叛乱!”
“唐寅装疯卖傻、裸奔拒聘的千古奇闻!”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他并非真疯,而是以狂态自保!更不惜焚毁旧稿,将真正的秘密和满腔悲愤,以如此隐秘的方式,藏于这幅看似豪迈的《庐山观瀑图》之中!”
“夹层!这是画中藏画!是唐伯虎用生命和血泪写就的绝命书!”杜邦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难怪!难怪绢本和颜料年代有偏差!”威廉·霍华德恍然大悟,“这根本就不是一幅单纯的画!这是唐寅为了隐藏真迹和秘密,在正德丁丑年(1517年)之后,用特殊处理过的、甚至可能是库存的旧绢,重新绘制的一幅‘保护壳’!外层是掩人耳目的新作,内层才是他真正要保存的泣血真迹和秘密!所以光谱分析才会显示绢本和颜料特征晚于正德!”
米勒脸色煞白!他死死盯着放大镜下那行泣血小字,又看看自己仪器屏幕上那刺眼的数据,身体微微摇晃,仿佛无法承受这颠覆性的冲击!他引以为傲的科学数据,在古人超越时代的智慧和深沉如海的悲愤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溥杰更是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椅子上,脸上交织着极度的震惊、狂喜和后怕!一亿美元!差点因为对“科学”的盲目信任,而错失了这幅承载着千古奇冤和文人风骨的无价之宝!
“现在,”陈云缓缓直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呆若木鸡的众人,最后落在面如死灰的米勒脸上,声音清晰而有力,如同最终的审判,“米勒博士,您还认为……这幅画,是赝品吗?”
死寂!
只有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寂静中回荡。
山本一郎第一个回过神来,他猛地转身,对着陈云,这位向来矜持的日本鉴定泰斗,竟深深地、近乎九十度地弯下了腰!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和敬服:
“陈云君!老朽……服了!心服口服!今日方知,何为‘画魂入骨’!何为‘神鉴’!此画之价值,已非金钱所能衡量!它是历史的见证!是文人风骨的绝唱!老朽……此生无憾矣!”
随着山本一郎的鞠躬,杜邦、霍华德等人也纷纷向陈云投去敬佩至极的目光!刚才的质疑和鄙夷,此刻已化为乌有,只剩下对这位年轻鉴定师深不可测的眼力和对古物灵魂深刻理解的由衷叹服!
米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颓然地低下头,默默收起了那台曾被他视为圭臬的扫描仪。冰冷的科学仪器,终究无法完全洞悉那凝聚了人类极致情感与智慧的艺术灵魂。
溥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看向陈云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一丝敬畏。他沉声道:“陈先生,一亿美元!现金支票!现在就签!这幅画……我要了!”
陈云微微颔首,脸上依旧平静无波。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年轻却仿佛蕴藏着千年智慧的脸上,也落在那幅刚刚揭开惊天秘密的《庐山观瀑图》上。画中那仰首观瀑的白衣文士,背影似乎更加孤绝,带着一种跨越时空的、冰冷的嘲讽,嘲笑着世人的浅薄,也见证着真正的珍宝,终将在慧眼之下,绽放其应有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