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一次外出(2/2)
“感谢各位媒体朋友的关心。”他开口了,没有直接回答任何一个具体问题,而是先定下基调,“我今天能坐在这里,感受阳光和空气,首先要感谢我的家人,尤其是我的未婚妻木曲儿小姐,是她五年来的不离不弃,给了我重生的勇气。”他侧过头,深情地看了木曲儿一眼,这个动作自然而又充满说服力,瞬间谋杀了无数菲林。
“其次,”他转回头,目光扫过镜头,眼神变得锐利而坦诚,“我要感谢所有参与救治我的医护人员,包括陆医生、温教授、孙博士以及康复团队的每一位成员。是现代医学、前沿科技与人文关怀的共同力量,将我从漫长的沉睡中唤醒。”
他巧妙地将“纳米技术”归于“前沿科技”,将“魂魄”、“超自然”等敏感话题,用“人文关怀”和“沉睡”这样的词汇轻描淡写地略过,既没有否认那些传闻(因为无法否认),又没有给予它们确切的承认,将话语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关于昏迷期间的具体感受,”他继续道,语气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略带自嘲的坦诚,“那更像是一场漫长而混乱的梦。有些碎片或许真实,有些或许只是大脑在极端状态下的投射。我想,这对于任何一个经历过类似情况的人来说,都是难以清晰言说的私人体验。重要的是,我现在清醒地坐在这里,我的认知清晰,目标明确。”
他顿了顿,面对一个记者关于“身份认知障碍”的追问,他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洞悉的意味:“这位记者朋友,如果你经历过五年的时光空白,醒来后发现世界和你自己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想,任何人都需要一段时间来重新认识和整合‘我是谁’。这不是障碍,这是重新学习的必然过程。我很庆幸,我学得还不错。”
他的回答机智、缜密,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从五年昏迷中苏醒、与社会严重脱节的人。他不仅化解了尖锐的问题,还反过来引导了话题的走向。
“至于未来的规划,”他的目光投向远方,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坚定的向往,“建筑设计是我的热爱,是我与这个世界对话的方式之一。我当然希望能重新拿起画笔和尺规。但在此之前,我更重要的任务是完成康复,重新学会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走路、生活。这需要时间,也请各位给我们一些空间和耐心。”
整个发言过程,他逻辑清晰,措辞精准,语气不卑不亢,面对刁难从容化解,甚至偶尔还能插入一句恰到好处的、略带锋芒的幽默,让一些原本带着猎奇心态的记者也不由得心生敬意。他完全掌控了现场的节奏,不像一个被动的受访者,更像一个主导发布会进程的发言人。
木曲儿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宽阔却依旧单薄的背影,听着他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侃侃而谈,心中涌动着极其复杂的情感。她为他感到无比的骄傲,他的表现远超她的预期,完美地应对了这场突如其来的舆论考验。但与此同时,那种在康复训练中察觉到的“微妙变化”,在此刻被放大了无数倍。
五年前的姚浏,虽然优秀,但在公众场合多少会有些内敛和书卷气,绝不会如此游刃有余、锋芒毕露地应对媒体。眼前的他,展现出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对复杂局面的掌控力,一种深沉的智慧和一种……经历过巨大虚无后对现实的清醒认知和强烈主导欲。
这不再是那个会在蓝月湖畔因为求婚而紧张到结巴的青年,也不是那个作为魂魄时只有纯粹爱意和守护执念的存在。这是一个融合了生死体验、科技干预、灵魂挣扎后,涅盘重生的、更加复杂、强大且目标明确的姚浏。
采访在姚浏礼貌而坚定的“谢谢大家,今天的交流就到这里”中结束。他没有给媒体继续纠缠的机会,示意木曲儿推他离开。记者们虽然意犹未尽,但在他的气场和安保的配合下,也只能纷纷收起设备,目送着他们离开。
返回病房的路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姚浏靠在轮椅上,微微闭上眼睛,似乎有些疲惫,但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满足的弧度。
木曲儿推着他,沉默了很久,终于轻声开口,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叹,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你刚才……应对得真好。我差点都反应不过来。”
姚浏睁开眼,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柔和下来,握住她放在轮椅推手上的手,轻轻捏了捏,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却依旧带着那份沉淀后的力量:“总不能一直让你挡在我前面。以后……这些风雨,该由我来扛了。”
他的话很轻,却像一块沉重的基石,落在了木曲儿的心上。她看着他,看着阳光下他清晰坚定的侧脸轮廓,心中那关于“变化”的波澜渐渐平息,转化为一种更深沉的、混合着理解、接纳与无限感慨的柔情。
第一次外出,不仅意味着他身体的解放,更象征着他以一种崭新的、强大的姿态,重新回到了这个复杂的世界。而木曲儿知道,她需要重新学习的,不仅仅是如何陪伴一个康复中的病人,更是如何与这个涅盘重生、既熟悉又陌生的爱人,共同面对未来的所有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