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能力副作用(1/2)
成功定位被绑架企业家所带来的短暂慰藉与价值感,如同冬日里呵出的一口暖气,尚未在掌心停留片刻,便被更刺骨的严寒驱散殆尽。那场持续不过十数分钟、却仿佛耗尽了他全部生命能量的深度感知,像一场在灵魂深处引爆的炸弹,留下的并非功成名就的荣光,而是一片满目疮痍、余震不断的废墟。
姚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虚弱。这种虚弱,并非仅仅来源于身体的疲惫,那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源于精神本源的枯竭。他像一株被强行抽干了汁液的植物,蔫蔫地蜷缩在卧室的床上,连续两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与半昏睡之间沉浮。即便是醒着,也眼神涣散,反应迟钝,对周遭的一切都显得意兴阑珊,连木曲儿端到床边的、他平日最喜欢的清粥小菜,也常常只是勉强吞咽几口,便摇头推开。
木曲儿的心,如同被浸泡在冰冷的酸液中,时时刻刻都在紧缩、疼痛。她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为他擦拭不断渗出的虚汗,更换被冷汗浸湿的睡衣,在他被噩梦惊扰时紧紧握住他的手,在他昏睡时,用担忧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目光,一遍遍描摹他苍白消瘦的轮廓。她清楚地知道,每一次能力的深度使用,都是在透支他本就脆弱的灵魂,但亲眼目睹他事后这般如同被彻底掏空、生机黯淡的模样,依然让她感到一种近乎绝望的心疼与恐惧。
赵志远那边,在确认人质安全后,便再次恢复了那种近乎绝缘体的沉默,没有进一步的指示,也没有任何形式的“慰问”,仿佛那场深夜的紧急合作,只是一次完成了的任务记录,翻篇即过。这种“公事公办”的冷漠,反而让木曲儿稍微松了口气,至少,暂时没有新的压力袭来。
第三天,姚浏的精神似乎恢复了一些,能够自己坐起来,在木曲儿的搀扶下,慢慢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依旧缺乏血色的脸上,映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感。他安静地靠在沙发垫里,身上盖着薄毯,目光空茫地望着窗外明晃晃的天空,仿佛一个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归家的方向。
木曲儿坐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本他以前很喜欢的建筑杂志,轻声为他读着上面的文章,试图用熟悉的内容唤回他的一些神采。姚浏听着,眼神偶尔会聚焦一瞬,但很快又涣散开去,似乎那些曾经能激起他无限热情与灵感的线条与空间,如今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无法穿透的尘埃。
“累了就再睡会儿?”木曲儿放下杂志,心疼地抚了抚他微凉的手背。
姚浏缓缓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忽然没头没尾地低声说了一句:“……那支万宝龙的钢笔,笔杆上有一道很细的划痕,是去年在纽约参加峰会时,不小心被文件夹磕到的……他当时很心疼。”
木曲儿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那位被绑架的企业家。她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这并非姚浏应该知道的信息,这属于他人记忆的碎片。
“你……你怎么知道?”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不带惊扰。
姚浏似乎也怔住了,他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眉头微微蹙起,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和茫然:“我……我不知道。就是……突然想起来了。”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确定的飘忽感,仿佛这记忆并非来自他自身,而是凭空掉入他脑海中的异物。
木曲儿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更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试图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将他从那片混乱的边界拉回来。“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姚浏顺从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但那空茫的眼神深处,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自身记忆可靠性的疑虑。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随着姚浏体力的逐渐恢复,这种记忆混淆的现象,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如同悄然蔓延的藤蔓,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清晰地显现出来。
有时,他会突然对某种从未尝过的食物,产生一种强烈的、仿佛源自记忆深处的偏好。比如,木曲儿做了一道清淡的冬瓜排骨汤,他却会下意识地喃喃:“要是能放点茱萸粉就好了,够劲。”而“茱萸粉”这种带有特定地域风味的辛辣调料,是姚浏过去二十多年人生里从未接触过,甚至从未提及的东西。当木曲儿惊讶地问他时,他自己也会露出茫然的神色,说不清这突如其来的口味从何而来。
有时,他会在一阵恍惚后,用一种完全陌生的、带着浓重口音的语气,说出几个零碎的词语,然后又猛地惊醒,对自己刚才的言语感到愕然与惊恐。
更让木曲儿感到心惊的是,姚浏开始对她讲述一些“童年往事”,那些往事细节生动,情感真挚,却完全不属于姚浏的成长经历——那里面有北方冬日里冻得硬邦邦的柿子,有在辽阔的草甸上策马奔腾的记忆,有对一种叫做“酪干”的奶制品的深刻怀念……这些,都与姚浏在南方城市长大、父母皆是知识分子的背景格格不入。
起初,姚浏在讲述这些时,神情是自然的,仿佛那就是他亲身经历的过去。直到木曲儿用困惑而担忧的眼神看着他,反复确认:“姚浏,你……你真的经历过这些吗?你小时候,我们那边没有马场啊……”他才会如同大梦初醒般,眼神中的迷惘被震惊和恐惧所取代。
“我……我不知道……”他会用力地按压自己的太阳穴,脸上露出痛苦挣扎的神色,“我感觉……那就是我的记忆……很真实……可是……好像又不对……”
这种记忆的“嫁接”和“侵蚀”,带给姚浏的困扰和恐惧,远胜于身体上的虚弱。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无数条陌生河流注入的湖泊,原本清晰的自我边界正在变得模糊不清。他的意识,仿佛成了一座失守的城池,被各种外来记忆的“残兵游勇”占据、穿插,他越来越难以分辨,哪些思绪、哪些情感、哪些记忆的片段,是真正属于“姚浏”的,哪些是他在深度感知他人时,如同沾染上的、无法清除的“情绪油彩”和“记忆碎片”。
他开始变得沉默,比以前更加沉默。常常一个人坐在那里,眼神放空,仿佛在与他脑海中那些混乱的声音和图像进行着一场无声而激烈的搏斗。他的情绪也变得极不稳定,有时会莫名地陷入一种不属于他的、深沉而压抑的悲伤里,有时又会因为一点小事而变得焦躁易怒,而那焦躁的模式,也带着一种陌生的、属于他人的印记。
木曲儿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这片记忆的沼泽中挣扎、沉沦,心中的恐惧与日俱增。这比看到他身体虚弱更让她害怕。身体的创伤可以慢慢调养,但意识的混淆、自我认知的动摇,这是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根本。
她尝试了各种方法。她翻出他们从大学时代开始的所有相册,一张一张地指给他看,讲述着每张照片背后的故事,试图用他们共同拥有的、真实而温暖的回忆,来加固他正在崩塌的自我意识边界。
“你看,这是大二那年我们去写生,你为了画那座古桥,在河边坐了整整一天,最后被蚊子咬得满腿包……”
“还记得吗?这张是在蓝月湖,你第一次牵我的手,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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