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建国蹬车,载着一家人的安稳(2/2)
车轮碾过几颗掉在地上的玉米粒,“咔嚓咔嚓”脆响,像给老车放鞭炮。晓梅坐在车斗边,伸手摸了摸路边的狗尾草,穗子上的细毛沾在指尖,痒痒的,她“咯咯”笑出声,笑声被风吹散,飘进玉米地。
“建国!等等!”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喊声,还夹杂着自行车的“叮铃”声。建国停下三轮车,回头一看,是李叔骑着自行车追上来,车筐里放着个铁皮手电筒,还露着半截电池——怕晚上散会黑,提前准备的。手电筒随着车速在筐里晃,“哐啷哐啷”像敲小锣。
李叔停下车,喘着气,额头上的汗顺着皱纹往下淌,滴在蓝布褂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你们咋走这么慢?快七点了,再不去就没好位置了!”他伸手拍了拍三轮车的车斗,“要是真说拆迁的事,站后面听不清,少算一平米就是几百块!”
林建国笑了笑,脚下没动,伸手扶了扶车把上的麻绳:“李哥,路近,离七点还有二十分钟,晚不了。妈年纪大,骑快了颠得慌,慢点开稳当。”
“稳当啥啊!”李叔急得搓手,车筐里的手电筒晃得更厉害,“我下午去村委会看过,台子就那么大,前排就几排位置,去晚了只能站在后面,连支书的脸都看不清!”
林老太坐在车斗里,拉了拉肩上的褂子,慢悠悠地说:“李叔,急也没用。真要是拆迁,政策会一条一条说清楚,不会因为站前排后排就变了。咱年纪大了,经不起挤,慢慢走挺好。”
李叔看劝不动,只能叹了口气:“那我先走了,你们快点啊!”他跨上自行车,脚蹬子踩得飞快,车后架上挂的锄头晃来晃去,像给夕阳跳踢踏舞。
晓阳趴在车斗边,看着李叔的背影,小声问建国:“爸,李叔为啥这么急啊?是不是真能多拿补偿款?”
建国蹬着三轮车,声音平稳:“李叔是担心自己家吃亏。但补偿款是按政策算的,跟去得早去得晚没关系。咱做人得踏实,别跟别人抢,该得的一分不少,不该得的一分不多。”
晓梅坐在旁边,把笔记本掏出来,用铅笔在扉页上画了个小房子:“爸,要是真拆迁,咱家能选个带院子的房子吗?我想种点花。”
“要是政策允许,咱就选。”建国笑着说,“不过不管选啥房子,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比啥都好。”
“哒哒哒——”张婶挎着竹篮从前面的巷子里冲出来,篮子里装着个小马扎,还有块用笼布包的馒头——怕开会时饿。她粉花布衫被风吹得鼓起,像只张开翅膀的大鸭子,脚底下生风,带起一路尘土。
“建国,你们咋才来?我六点半就想去占位置,被我家那口子拉着吃了口饭,这才刚走。”她往车斗里瞅了瞅,又凑近了点,声音压得低低的,“秀兰,你们家房子面积是一百平吧?我听老周说,拆迁按每平三百算,你们家能拿三万五,比我家多不少呢!”
“都是没影的事,张婶。”赵秀兰打岔笑,伸手帮晓阳理了理歪掉的衣领,“你这篮子里装的啥?是不是给孙子带的零食?”
张婶立刻被转移注意力,掀开篮子盖,露出里面的糖块:“是啊,我家孙子爱吃这个,开会时怕他闹。对了,你们快走吧,我看见老王家都到村委会了,前排位置肯定快没了!”她说完,挎着篮子就往前跑,花布衫衣角被风吹得飘起来,像给夕阳插了面旗。
晓阳看着张婶的背影,忍不住笑:“张婶跑得真快,像追兔子似的。”
林老太也笑:“你张婶就是这样,啥事儿都想抢在前头。不过咱不跟她比,慢慢走,心里踏实。”
快到村委会时,远远就看见院子门口挤满了人,小马扎摆了一地,还有孩子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笑声、说话声混在一起,比赶集还热闹。建国放慢车速,小心地避开路边的石头,慢慢往人群边缘靠。
“爸,你看!小石头在那儿!”晓阳突然指着人群里的一个小身影,兴奋地喊。
建国停下车,先扶林老太下车,又把晓阳抱下来,晓阳刚落地就往小石头那边跑,铁皮青蛙攥在手里,生怕丢了。晓梅背着书包跟在后面,手里还拿着笔记本:“爸,咱们站哪儿啊?前面人太多了。”
“就站这儿吧,离台子不算远,听得清。”建国指了指人群边缘的一棵老槐树,树下还能站几个人,“妈,您靠树站着,别被挤着。”
林老太拄着拐杖,靠在槐树上,看着眼前热闹的人群——有扛板凳的,有牵孩子的,有拿着小本子记数的,像一锅刚开锅的粥,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她又看了看身边的家人:建国正帮秀兰拎着布包,晓梅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晓阳和小石头蹲在地上玩青蛙,笑声像两颗玻璃珠撞在一起。
晚风拂过,带来槐树叶的清香,还有远处传来的村支书调试麦克风的“嗡嗡”声。林老太深吸一口气,心里踏实得像踩在棉絮上:不管今晚大会说啥,只要一家人在一起,踏实听、踏实做,就没有过不去的坎。日子嘛,拆不拆迁,都要过成“红薯粥”——甜在嘴里,暖在心头。
建国抬头看了看天,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沉下去了,天上冒出几颗星星,亮晶晶的,像谁撒了一把碎盐。他握紧了手里的粗布,心里想着:慢点就慢点,稳当才能载得动这一车老老少少,也载得动往后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