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兽潮渐平,圣女踪迹(2/2)
他话音一顿,沉吟片刻,目光锐利地扫过陈实:“只是我们万不可掉以轻心,需更加谨言慎行,如履薄冰。日后与外界接触,尤其是与可能来自中洲的修士打交道,需得多留几个心眼,切不可轻易泄露后山与灵稻之事。师侄你这边,更是关键中的关键,掌门师伯与我等商议后,一致认为,你尽量不要离开后山范围,若遇陌生修士,尤其是气息深沉、来历不明者搭讪,务必警惕,可立即启动院外迷阵,或直接求援。”
陈实重重地点了点头,将“苟住”二字再次牢牢刻印在心田,甚至开始盘算着是不是该向欧冶长老再讨要几个更厉害的防护阵盘,或者请司徒大哥在院子周围再多留几道剑气。
玄诚子又仔细交代了一些宗门即将采取的应对策略,包括加强外围警戒、规范弟子言行、统一对外说辞等,便告辞离去。作为一派掌门,他需要统筹全局,去布置更多明里暗里的手段,以应对那山雨欲来前,已然开始涌动的暗流。
待掌门的身影消失在蜿蜒小径尽头,陈实独立于灵田埂上,望着眼前一片生机盎然、长势喜人的杂交灵稻,心情却无比复杂。丰收的喜悦自然是有的,这是他心血的见证。
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压力,仿佛这每一株稻穗上都承载着未知的因果与风险。他原本的理想不过是偏安一隅,种种田,喝喝酒,研究点感兴趣的“科学修仙”,偶尔与秦仙子这般志同道合者论道,再与林碗儿师姐不时双修便是人生乐事。
可现在,平静似乎正被打破,微风拂过,稻浪沙沙,此刻听来,竟似带着几分山雨欲来的急促。
秦璐滛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侧,看着他紧锁的眉头,感受到他身上那份罕见的低沉气息,忽然开口,声音清越,打破了沉寂:“陈道友可是在担忧那中洲传来的消息?”
陈实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叹了口气,没有隐瞒自己此刻的真实感受:“是啊。不瞒仙子,陈某平生所愿,不过是求个安生自在,能沉心于自己所好之事。可如今,感觉麻烦事总是一件接一件,不请自来。只想种田,却似要种出泼天大祸一般。”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自嘲。
秦璐滛眸光流转,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淡淡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此乃放诸诸天万界而皆准的常理。道友所行之事,看似微小,不过躬耕于田亩之间,实则暗合天地生养之大道,于族群根基有潜移默化之大功德。此等能提升一族潜力的根本之物,自然会引动气运汇聚,但气运所钟,亦必是因果纠缠之地,招来觊觎与风波,实属必然。”
她顿了顿,语气平缓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冷漠,“在灵界,为了一种能略微提升低阶弟子修为的丹方,或是一处能稳定产出某种稀有灵矿的秘境,便足以让数个宗门撕破脸皮,掀起数百年腥风血雨,乃至引发波及数个界域的战争之事,亦不罕见。与之相比,下界此番,尚在初始。”
她的话平静无波,却像一块巨石投入陈实心湖,让他心头更沉,对那更高层次世界的残酷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不过,”秦璐滛话锋一转,视线收回,落在陈实那张犹带忧色的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那是一种混合着欣赏与某种笃定的光芒,“道友也无需过于忧惧。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气运既已加身,避无可避,不如坦然受之,顺势而为。况且…”
她略微停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确保接下来的话既表明立场,又不失她一贯的清冷分寸:“…道友并非孤身一人面对此局。司徒前辈修为深不可测,其剑道锋芒,即便在灵界亦非寻常;欧冶长老于炼器与阵法之道别有洞天,非常人可及;更重要的是,如今的青云派,自上而下,其气运已与你紧密相连,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宗门绝不会任由你独自承担风险。再者…”
她的声音在此刻压低了些,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冷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若真有那不开眼、不识趣之辈,以为下界宗门便可随意拿捏、肆意探查,甚至妄图以势压人,强取豪夺…我瑶池圣女的名头(元婴后期),也并非全无用处。瑶池仙宗的名讳,在诸多下界通道记载中,尚存几分威仪。”
陈实愕然抬头,看向身旁女子。只见她神色依旧平静,宛如冰封的湖面,但那双清澈深邃的眸子里,却蕴含着一丝久居上位、不容冒犯的威严与决绝。
这一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眼前这位会与他争论灵气粒子说、会因烧烤而眼眸微亮、醉态可掬的“学霸”仙子,其背后所真正代表的,是何等庞大而古老的势力,其所拥有的能量,或许远超他之前的想象。
“仙子…”陈实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感激。他知道,秦璐滛此言,无异于一种明确的庇护承诺。这份情谊,远超他们之间那亦师亦友的论道之交。
秦璐滛似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别过脸去,露出线条优美的白皙侧颈和似乎又开始微微泛红的耳根,语气努力维持着一贯的清冷疏离:“陈道友不必多想,更无需感觉有所亏欠。你授我前所未闻的大道之理,开阔我之眼界,此恩甚重。我今日之言,不过是投桃报李,护你一时周全,以免大道传承因外物干扰而中断。此亦是因果循环,公平交易,各取所需罢了。”
陈实了解她面皮薄,不擅表达情感,便也顺着她的话,不再点破,只是将这份雪中送炭的深厚情谊,默默铭记在心,留待日后。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懒洋洋地插了进来:“哟,聊什么呢?小俩口一脸严肃的,跟要应对宗门大劫似的。小胖子,是不是掌门玄诚子那老小子又来给你加压了?跟个催命符似的。”随着话音,司徒玄拎着他那个似乎永远也喝不干的暗红色酒葫芦,晃晃悠悠地从一丛茂密的紫纹竹后转了出来,头发蓬乱,衣袍松散,脸上还带着宿醉未醒的慵懒,但那双眯着的眼睛里,偶尔闪过的精光,却如剑锋般锐利。
陈实对这位化神大哥的口无遮拦早已习惯,苦笑着将刚才玄诚子掌门带来的消息,以及自己与秦璐滛的担忧,简明扼要地复述了一遍。
司徒玄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一边仰头灌了一大口酒,还用空着的手掏了掏耳朵,满脸的不在乎。待陈实说完,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喷着酒气道:“嗨!老夫还当是什么塌天的大事呢!就这点屁事?也值得你们俩在这儿愁云惨淡、相对无言?中洲那群家伙,本事嘛,马马虎虎,心眼子倒是比那马蜂窝的眼还多!来了又如何?难道还敢强闯我青云山门,硬抢我后山稻米茅台灵酒不成?”
他斜睨着陈实,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却又透着强大的自信:“放心,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老夫这把老骨头,别的本事没有,几手杀伐剑术还是够看的。正好,我那‘九霄湮灭剑阵’最近有所心得,正缺几个不知死活、皮糙肉厚的家伙来试试威力呢!”
说着,他还拍了拍腰间那柄看似破旧的长剑剑鞘,发出沉闷的响声。
“至于你嘛,小子,”司徒玄指着陈实,语气变得随意却带着关切,“把你那地窖里藏着的什么‘星辰酿’、‘百草精华’之类的宝贝好酒,再找个更隐蔽、更结实的地方藏深点,别被那帮鼻子比狗还灵的猫儿们给惦记上了。至于其他的…该种田种田,该酿酒酿酒,该…咳咳,该和你这仙子道友论道就论道!别整天瞎琢磨那些没用的,徒乱人意!修行之人,首重心境通达!”
说完,他也不等陈实回应,又晃悠着那看似醉醺醺、实则每一步都暗合某种玄妙韵律的步伐,拎着他的酒葫芦,哼着不成调的古老歌谣,消失在另一侧的竹影深处,只留下一个洒脱不羁、却又让人无比安心的背影。
陈实望着司徒玄消失的方向,怔立片刻,又转头看了看身旁虽然清冷如霜,却在关键时刻愿以瑶池圣女之名为他撑起一片天的秦璐滛,再低头俯瞰这片凝聚了他无数心血、已然与青云派气运交织在一起的蓬勃灵田…心中那份因未知与外界压力而带来的不安和沉重,忽然间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消散了大半。
是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有看似鸡肋却偶尔能带来惊喜的系统傍身(虽然大部分时间在装死),有这莫名其妙却总能逢凶化吉的被动好运(姑且算是金手指),有关键时刻绝对靠得住的化神大哥撑腰,有身份超然、愿意伸出援手的圣女盟友,更有整个因他而焕发新生、必将竭力维护他的青云派作为坚实后盾…如此阵容,还有什么好过分惧怕的?
最重要的,他内心深处,依旧还是那个渴望安宁、一心只想“苟住”发展的陈实。只不过,经历了这许多,现在的他,在不得不被动“高调”、不得不面对外界风浪的时候,似乎也已经悄然积累了一些足以支撑他“高调”片刻的底气,以及…愿意与他并肩同行、共渡难关的珍贵同伴。
“让仙子见笑了。”陈实对秦璐滛拱了拱手,“是我想岔了,自寻烦恼。外界风雨,非我所能尽控,但求问心无愧,做好当下便是。仙子,我们刚才的讨论是否继续?关于那不同灵力固有频率对低阶灵纹结构稳定性的量化影响,我似乎又想到了一种可能的验证方法…”
秦璐滛看着他如此迅速便调整好心境,重新投入到对“大道”的探索中,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激赏。她轻轻颔首,唇角似乎有极淡的弧度一闪而逝:“善。道友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