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连下三城(2/2)
攻城伊始,便惨烈异常。王将军令士兵将滚油烧开,金兵云梯刚架上,热油便劈头浇下,烫得人惨叫连连,甲胄都融了半边。斡离不却不着急,只令投石机日夜轰击,又令士兵在城下堆土成山,一点点逼近城头。
三日后,土山与城头齐平。斡离不亲执弯刀,第一个踏上土山,身后金兵如潮水般涌随。王将军立于城头,手持长槊,槊尖挑着三名金兵的尸身,吼道:“大宋男儿,死战!”老兵们响应如雷,刀枪并举,与金兵绞杀在城头窄道上。
有个金兵被长槊刺穿小腹,竟抱着槊杆往城下拖,想同归于尽;王将军身边的亲卫被数柄刀围住,仍挥剑砍倒两人,才力竭倒下。血顺着城头砖缝往下淌,在雪地里汇成一条条蜿蜒的红蛇。
斡离不与王将军在城头相遇时,积雪已被血染成褐红。王将军槊出如龙,直取斡离不面门,斡离不却不硬接,弯刀如灵蛇绕出,专攻对方下盘。两人拆了十数招,王将军毕竟年迈,脚下一滑,被斡离不抓住破绽,弯刀架上了脖颈。
“降吗?”斡离不的刀压得更紧,雪落在他睫毛上,凝成白霜。
王将军望着城下尸骸如山,忽然大笑:“我大宋军人,只有战死的将军,没有投降的懦夫!”说罢猛地撞向刀锋。
鲜血溅了斡离不满脸,他却未动分毫,只抬手抹去脸上血污,对身后道:“巷战,不留活口。”
开德府的巷战持续了整整一日,直到暮色四合,最后一处抵抗的宅院才没了声息。完颜斡离不踏着没过脚踝的血雪,走进府衙大堂,案几上还摆着王将军未写完的绝命书,墨迹被血浸得模糊。烛火正照着那摊血迹斑斑的文稿,他盯着鞠躬尽瘁四字看了半晌,忽然抬手按住腰间弯刀——那刀柄上的狼头纹络,竟似在烛火里活了过来,隐隐发出低吼。身旁偏将低声道:二太子,城中顽抗者已尽数斩绝。
不必赶尽杀绝。斡离不声音里听不出喜怒,留些活口,让南边瞧瞧,不降的下场。他用兵向来如此,既用雷霆手段震慑敌胆,又留三分余地让人权衡,这等刚柔相济的狠辣,才是最让人胆寒之处。
他拿起书简,指尖划过“尽忠”二字,忽然将其丢进火盆,看着纸页蜷曲成灰烬,才缓缓道:“传令,休整三日,再往南去。”
三城连破,东路军势如破竹。斡离不立马开德府城头,望着西南方向的汴京,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北风卷着他的披风,猎猎如战旗,甲胄上的血渍已冻成暗红,却掩不住那双眼睛里燃烧的野心——这中原的锦绣江山,他要定了。
火光映在他脸上,一半是红,一半是影,没人能猜透这位金帅心中所想,只知他身后的路,早已被鲜血铺得又宽又长。
开德府的硝烟尚未散尽,城头狼头旗还在朔风中抖着血珠,三日光景已过。开德府的血腥气还凝在檐角的冰棱里,三日光阴不过是让城根的血渍冻得更硬了些。这日天刚蒙蒙亮,完颜斡离不已立在府衙前的高台上,玄色铁甲上的冰霜被晨光映得发亮,他望着校场里列队的金兵——甲叶上的血痂冻成暗红硬块,却掩不住那股子刚歇下来又要扑食的凶劲,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望着麾下将士正在收拾行装,甲胄上的冰霜被日头晒得簌簌往下掉,落在冻土上碎成细白的粉末,倒比刀剑相击更添了几分肃杀。
这三日里,他并未让大军歇脚。白日里校场操练声震得地砖发颤,骑兵冲阵时马蹄踏碎残冰,扬起的雪尘混着汗气在风里滚;夜里中军帐的烛火总亮到三更,他对着舆图上圈出的怀州方位,指尖在太行余脉四字上反复摩挲,玄色袖摆扫过案上的铜灯,灯花一跳,映得他眸中寒芒更烈。
第三日傍晚,朔风忽然转厉,卷着残阳把西天染得如血泼过。斡离不猛地转身,腰间弯刀的穗子被风扯得笔直,他抬手将马鞭往西南方向一指,声音不高,却盖过了营中所有动静:
“拔营,向怀州!”
三个字从他齿间迸出,竟似带着冰碴子,砸在每个金兵耳中。
军令一下,整座大营像被捅醒的巨蟒,瞬间活了过来。铁骑套上鞍鞯时发出脆响,步兵扛起长矛的动静齐整如潮,连随军的辎重车都似长了脚,轮轴转动声里带着股急不可耐的冲劲。最先动的是前锋骑兵,玄色披风在暮色里连成一片乌云,马蹄踏过开德府的城门时,将地上半融的血冰碾出串串暗红的辙痕,倒像是巨蟒爬过大地留下的印记。
霎时间,校场里甲叶碰撞声如急雨骤落,马蹄踏碎残雪的闷响混着辎重车的轮轴声,在空荡的街巷里滚出老远。东路军如一条苏醒的玄色巨蟒,首尾相衔,朝着西南方向的怀州蜿蜒而去。
斡离不勒马阵前,马鞭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弧,指的正是怀州方向。风卷着他的披风,猎猎如墨色战旗,眸中寒芒比刀锋更锐——开德府的血还没冷透,怀州的城墙,怕是又要染上新的红了。
大军行得极快,马蹄扬起的雪尘与冻土末子混在一处,遮得日头都成了昏黄。队伍里不闻半句喧哗,只有甲叶相击的脆响、马蹄踏地的沉响,还有偶尔传过的斥候低喝,像一头蓄势的巨兽,蹄下每一步都透着碾碎一切的力道。
斡离不亲率中军随后,胯下战马打了个响鼻,喷出的白气混着他甲胄上未散的血腥气,在风里凝成淡红的雾。他勒马回望了一眼开德府城头的狼头旗,那旗帜被风扯得快要裂开,却仍倔强地指着南方——就像他此刻的眼神,分明是盯着怀州城那道尚未被铁蹄踏破的城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刀柄上的狼头纹络。那狼眼似在风里闪着光,正与他望向怀州方向的眼神一般,藏着三分嗜血,七分笃定——这中原腹地的城池,便如一串待摘的果子,他要一颗接一颗,摘到汴京为止。
大军行进如一条玄色长蛇,穿过残阳铺就的血色荒原。甲叶相击的脆响混着马蹄声,在旷野里荡出老远,惊得寒鸦扑棱棱飞起,绕着旌旗盘旋三匝,终是被那股子杀伐气逼得往更南的方向逃去。怀州城的轮廓还隐在远处的暮霭里,但东路军的铁蹄声,已如擂鼓般敲在了通往那里的每一寸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