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暖阁囚笼(2/2)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又冷硬地移开,落在她微微并拢、似乎有些不适的双腿上。
“膝盖,还疼?”他问,语气依旧平淡,像是在询问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江弄影抿了抿唇,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回殿下,不碍事。”
“不碍事?”傅沉舟嗤笑一声,放下书卷,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居高临下的姿态带着天然的压迫感。“太医的话,你是没听见,还是觉得孤聋了?”
他伸出手,不是碰触她,而是指向内殿那张宽大的床榻:“上去。”
江弄影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和抗拒。
“听不懂话?”傅沉舟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需要孤再重复一遍?”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江弄影知道,反抗毫无意义。她攥紧了袖口,慢慢走到床边,僵硬地坐了上去。
傅沉舟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只是走到桌边,拿起太医留下的一罐专门用于驱寒活络的药油,又取了一块干净的棉布。然后,他走到床边,在脚踏上坐了下来。
这个位置,恰好与坐在床沿的江弄影膝盖齐平。
江弄影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意欲何为。
傅沉舟抬眸,对上她警惕的目光,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怎么?以为孤要对你做什么?”他晃了晃手中的药油,“太医说了,你这膝盖,需用药油揉开淤积的寒气,否则日后有的是苦头吃。孤不想东宫里多个走不了路的废物,平白惹人笑话。”
原来……是要给她上药?
这个认知,比任何折辱都让江弄影感到难以置信和……无所适从。
“奴婢……自己来就好。”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你自己来?”傅沉舟冷笑,“够得着?还是揉得开?”他不耐烦地命令,“把裤腿卷起来。”
他的语气强硬,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江弄影看着他手中那罐气味浓烈的药油,又看看他那一脸“公事公办”的冷漠,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了。她最终屈服了,默默地,将宽松的裤腿一点点卷起,露出那双瘦削、膝盖处布满青紫色旧痕和小腿。
那一片狰狞的淤痕,在寝殿明亮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傅沉舟的目光落在上面,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倒了些药油在掌心,搓热,然后,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猛地按在了她膝盖的淤痕上!
“呃……”突如其来的、带着灼热感的剧烈疼痛,让江弄影猝不及防,痛呼出声,身体瞬间绷紧,额头渗出冷汗。
“忍着。”傅沉舟的声音冰冷无情,手下力道却丝毫未减,甚至更加用力,用指节抵着那最严重的淤痕,狠狠地揉按着,仿佛要将那沉积的寒气和瘀血全都揉散化开。
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江弄影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才勉强没有再次痛呼出声。她闭上眼,身体因为忍耐而微微颤抖,手指紧紧抓住了身下的锦褥。
傅沉舟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膝盖的冰凉,以及在他力道下那肌肉的紧绷和颤抖。他能看到她咬破的嘴唇和苍白的脸色。每一下揉按,都仿佛按在他自己的心上,带来一阵阵沉闷的抽痛。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可以让宫女来做。可他偏偏亲自动手,用这种近乎残忍的方式,仿佛只有通过给予她疼痛,才能确认她的存在,才能宣泄自己心中那团乱麻般的情绪。
“不是很能忍吗?”他盯着她痛苦的表情,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自己都未察觉的狠戾,“在排房不是过得很好?缝补衣物,照顾他人?怎么这点疼就受不住了?”
江弄影睁开眼,眼中因为疼痛而泛着生理性的泪光,却带着一种倔强的冰冷:“殿下若是想看奴婢痛苦求饶,大可直说,何必……找这些借口……”
“借口?”傅沉舟手下力道更重,几乎要碾碎她的骨头,“江弄影,你记住!你的命是孤的!你的痛苦,你的伤,也只有孤能给予,也只有孤……能决定要不要管!”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眼底翻涌着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疯狂占有欲。
剧烈的疼痛和着他这番霸道到极致的话语,如同冰与火交织,冲击着江弄影的神经。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因为情绪激动而显得有些扭曲的俊颜,忽然觉得无比疲惫,也无比……悲凉。
她不再说话,也不再看他,重新闭上眼,如同一个没有知觉的破败玩偶,任由他施为。
感受到她的放弃和那死寂般的顺从,傅沉舟心头的怒火和那莫名的抽痛感却更加汹涌。他猛地停下动作,看着掌下那片被他揉搓得通红、甚至有些发烫的皮肤,和她那紧闭双眼、仿佛隔绝了所有感知的脸,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他到底在干什么?!
他烦躁地丢开棉布,站起身,背对着她,胸口剧烈起伏。
“药上好了,滚去睡觉!”他声音粗哑地命令道,带着一丝狼狈。
江弄影缓缓睁开眼,看着他那冷硬的背影,默默地放下裤腿。膝盖处依旧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但似乎……那深入骨髓的寒意,真的被那带着粗暴力道的药油驱散了一些。
她没有说谢,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默默地挪到床榻里侧,拉过锦被,背对着他躺下,将自己蜷缩起来。
傅沉舟站在原地许久,直到身后传来均匀而轻浅的呼吸声,才缓缓转过身。烛光下,她蜷缩的背影显得格外单薄脆弱。
他走到床边,看着她露在锦被外、依旧有些红肿的膝盖,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那皮肤时,又猛地顿住,蜷缩了回来。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吹熄了大部分烛火,只留下一盏守夜的小灯,然后在外间的软榻上和衣躺下。
殿内再次陷入寂静。
这一次,他们之间隔着一道屏风,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一个在疼痛与迷茫中昏沉睡去,一个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被满腔复杂难言的情绪反复煎熬。
这暖阁,终究成了另一座更加精致的囚笼。而囚禁其中的,似乎远不止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