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满江楼密谋与城防图(1/2)
介休县城,“满江楼”雅间
窗棂纸隔绝了街市的嘈杂,却挡不住酒菜蒸腾的热气。李长顺和老刘坐在临窗位置,眼神却不时瞟向楼梯口。酒壶刚烫上第三遍,沉重的脚步声伴着一声粗豪的抱怨传了上来:“他娘的,什么狗屁操练!尽折腾老子兄弟!长顺兄,久等了啊!”
门帘一挑,三营营长王老二那铁塔般的身影堵在了门口。
他穿着伪军军官呢子大衣,敞着怀,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旧军褂,一张黝黑的方脸膛上横肉虬结,左额角还留着道不太明显的浅疤,正是当年山下少尉枪托的“馈赠”。他身后只跟着一个心腹传令兵,此刻也知趣地退到门外守着。
“王二哥!快请坐!”李长顺连忙起身相迎,脸上堆起亲热又不失分寸的笑,“知道你这大忙人,能赏光不容易!来,尝尝这‘满江红’,刚烫好的,去去火气!”
王老二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抄起酒盅仰脖就灌了个干净,喉结滚动,辛辣的酒气喷出来:“痛快!还是长顺兄懂我!不像团部那帮龟孙,尽整些虚头巴脑的洋酒,喝得老子嘴里淡出鸟来!”
他咂咂嘴,铜铃般的眼睛扫过桌面几碟硬菜,最后落在李长顺脸上,带着点探究:“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长顺兄做东,怕不只是请兄弟喝酒叙旧这么简单吧?”
李长顺心知这莽汉粗中有细,也不绕弯子,提起酒壶亲自给他满上,叹息一声:“二哥,这日子……过得憋屈啊!”
他声音压低,带着股压抑已久的愤懑,“自打山崎大队那头在八路军那边栽了,小鬼子那脸,是越来越难看了!今儿嫌操练懈怠,明儿说军容不整,变着法子克扣粮饷,动辄打骂!拿咱们兄弟当出气筒!”
“啪!”王老二刚捏起的花生米被他生生捏碎在掌心,碎屑从指缝簌簌落下。他脸上横肉抽搐,额角那道浅疤都似乎红了几分,牙缝里挤出寒气:“操他姥姥的小鬼子!当咱们是什么?他们养的狗吗?!”
“狗?”李长顺苦笑一声,眼神锐利地刺向王老二,“狗还能啃几块骨头,看家护院图个温饱。咱们呢?二哥,你还记得王家口村吗?”
这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王老二的心口上!他浑身猛地一颤,那夜乡亲们绝望的哭嚎、堂侄被刺刀捅穿时怒睁的双眼、山下那张狞笑的畜生脸、还有蔡扬那冰冷的训斥……瞬间涌上脑海!
他“腾”地站起,眼睛瞬间布满血丝,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王家口……老子……老子操他小鬼子的十八代祖宗!还有蔡扬那王八蛋!”他猛地抓起桌上的酒盅,狠狠摔在地上!
“哗啦!”瓷片四溅,酒液淋漓!
门外的传令兵紧张地探头:“营长?”
“滚!没你事!”王老二一声暴喝,吓得传令兵缩了回去。
老刘立刻起身,麻利地清理碎片,又不动声色地检查了一下门外。
李长顺任由王老二发泄,等他粗重的喘息稍平,才缓缓起身,走到他身边,一只手重重按在他因愤怒而颤抖的肩头,声音低沉却如重锤敲击:“二哥,这口窝囊气,你忍得下去?
看着鬼子骑在咱们头上拉屎撒尿,看着咱们的兄弟被当牲口使唤,看着乡亲们在背后戳咱们的脊梁骨……这他娘的还是当兵吃粮?这是当汉奸!当亡国奴!”
王老二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李长顺,那目光里有狂怒,有痛苦,更深处,是一丝被点燃的、不顾一切的疯狂火焰:“长顺!你……你什么意思?有屁快放!别跟老子打哑谜!”
李长顺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二哥,咱们调转枪口!反了他娘的!跟着真打鬼子的队伍干!把脊梁骨挺直了活!”
“反了?!”王老二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狂怒瞬间被巨大的震惊和本能的警觉取代。
他猛地后退一步,手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李长顺和老刘:“李长顺!你疯了?!这掉脑袋的话也敢说?谁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来当说客?想拉老子去垫背?!”
屋内的空气骤然凝固,针落可闻。老刘的手也悄然按住了后腰。
李长顺却毫无惧色,反而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二哥!我李长顺是什么人?当初要不是被蔡飞那狗汉奸用‘曲线救国’的幌子骗了,裹挟着过来,老子宁愿战死在阵地上!
这两年,咱们营祸害过老百姓没有?没有!为啥处处受鬼子刁难?就是因为他们知道咱们心里还有那么点人味儿!不是心甘情愿当他们的狗!”
他喘了口气,目光灼灼:“新一团李云龙,是真打鬼子!一线天,硬生生把山崎大队那硬骨头啃下来了!人家是‘战斗英雄团’!
李军!记得不?我本家兄弟!当初在青石峪当排长,现在就在新一团!带着投过去的兄弟,在一线天冲得最猛!立了功了!人家活得堂堂正正!打鬼子打得痛快!”
“李云龙托人带话了!”李长顺的声音斩钉截铁,“只要咱们真心调转枪口打鬼子,过去的事,戴罪立功!新一团的大门,为咱们开着!就等咱们过去,一起杀鬼子雪耻!”
王老二死死盯着李长顺的眼睛,仿佛要从那里面看出真假。愤怒、挣扎、犹豫、还有一丝被压抑太久终于看到出口的渴望,在他脸上激烈地变幻着。他按着枪套的手,指节捏得发白,又缓缓松开。
“新一团……李云龙……”他喃喃念着,眼神里的疯狂火焰渐渐沉淀,化为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他猛地抓起桌上李长顺的酒盅,仰头狠狠灌下,烈酒顺着胡茬流下,他重重将酒盅顿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如同战鼓擂动:
“他娘的!老子反了!这窝囊汉奸兵,老子一天也当不下去了!要干,就干票大的!把蔡扬那王八蛋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他眼中凶光毕露,“我三营,二连、三连的兄弟,都是跟我王老二在尸山血海里滚过来的,心里都憋着火!没问题!就他妈的一连,是蔡扬那狗东西安插进来的铁杆心腹!连长是他小舅子!整个一连,都是他的眼线狗腿子!要想成事,必须先拔了这颗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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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废弃小院
月光被厚厚的云层遮蔽,小院如同沉在墨池深处。几道黑影无声地汇入,带来满身夜露和铁锈般的情报气息。
“队长!”张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成了!城西柳树巷子,一支落单的鬼子巡逻队,五个,刚换防,路线偏僻。二柱子手快,我补刀,一个没留!尸体塞进枯井,压了石头!”
林骁眼中寒光一闪:“好!身份?”
“口令对上了,证件齐全。”张顺递过几张染血的证件和一个小本,“巡逻路线:西门内哨所起步,经‘太平街’,过伪军团部门口,终点城北兵营东侧哨卡。时间卡得很死,必须立刻出发!”
“换装!行动!”林骁没有丝毫犹豫。
几分钟后,一支由张顺、二柱子等五人组成的“日军巡逻队”出现在西门的灯光下。他们穿着染血的日军军装(快速处理过),钢盔压得很低,步伐僵硬却带着日军特有的节奏,靴子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咔咔的脆响。
“站住!口令!”西门内固定哨的鬼子哨兵端着枪喝问。
“樱花!”张顺用带着关西腔的日语低沉回应,同时晃了一下沾着泥污的证件。哨兵借着昏暗的灯光扫了一眼证件上的照片和模糊的钢印,又看了看这支“疲惫不堪”的巡逻队,不耐烦地挥挥手放行。
“太平街”是县城主干道,灯火稍亮。当他们踏着整齐的步伐经过伪军团部那挂着青天白日旗的大门口时,门口站岗的两个伪军士兵立刻挺直腰板,脸上堆起谄媚又麻木的笑容,点头哈腰。
一个伪军军官模样的正从里面出来,看到“皇军”巡逻队,下意识地退到一边,微微躬身,眼神躲闪。
张顺目不斜视,步伐不变,眼角的余光却像最精密的仪器,扫过每一个细节:团部大门守卫四个,两明两暗,门口沙袋工事里架着一挺捷克式。院子深处隐约有灯光,传来打牌的喧闹声。
当他们接近城北一营的防区街口时,气氛陡然不同。站岗的伪军士兵虽然同样挺直了身体,但那眼神深处,不再是谄媚,而是一种冰冷的麻木,甚至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和审视。
一个年轻的士兵在“皇军”经过时,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唇,握枪的手指微微用力到指节发白。这些细微的变化,被伪装成巡逻队的尖刀队员敏锐地捕捉。
“目标:城北兵营、军火库。观察开始!”张顺用日语低喝一声,巡逻队保持着速度,向兵营方向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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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制高点-废弃钟楼阁楼
王喜奎像一尊冰冷的石雕,蜷缩在腐朽的木质窗棂后。高倍望远镜的视野牢牢锁定着下方灯火通明的日军兵营和毗邻的森严军火库。
“兵营正门,双岗,沙袋工事,一挺歪把子,一挺九二式重机枪!”
他对着身旁负责记录的队员低语,声音毫无波澜,“探照灯两座,覆盖正面及左右百米,转动周期约三十秒。暗哨?左侧槐树第三个树杈,有反光,疑似枪管。右侧兵营围墙拐角阴影处,烟头红点,十秒闪一次,一个。”
望远镜缓缓移动:“兵营内部,营房…八排,砖木结构,估算容纳兵力…四百至五百人。操场,标准大小。车库…五个,可见卡车四辆,三轮摩托两辆。与军火库…有专用通道,铁门紧闭,通道口双岗。”
视野转向旁边的军火库:“军火库,独立高墙电网,目测通电。正门双岗加机枪堡(九二式)。巡逻队四人一组,间隔十五分钟绕库一周。外围壕沟,深约三米,宽五米,无水。无了望塔,但库房四角屋顶有固定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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