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逆时针转动的怀表(2/2)
赵铁柱突然伸手,按住他肩。
“你听。”
地底的撞声里,夹着金属摩擦的轻响。像是打谷机的齿轮,开始转了。起初微弱,渐渐清晰,随着节奏推进,整座地宫的机关,像是全醒了。
陈砚蹲下,手指插进井边泥里。震感顺着指尖爬上来,带着熟悉的拍子。他张嘴,想喊,却发不出声。喉咙堵着,不知是怕,是激动,还是别的什么。他只知道,这一刻,他不再是外人,而是被卷进了爹留下的时间旋涡。
怀表在胸口一震,秒针又退一格。
天没变,雨还在下,可世界不一样了。陈家老宅的砖、土、墙,全在低语。打谷机、水车、枯井、青铜鼎——这些死物,其实是大机器的零件。而陈根生,是那个按下开关的人。他没死,他只是钻进了时间背面。
赵铁柱低声说:“你爸当年不是失踪,他是自己下去的。为了拦住‘地龙’彻底醒来,他把自己当了锚,拿命锁住了裂缝。”
陈砚闭眼。他终于懂了那句农谚——“旧机转,故人还”,不是说爹能回来,是说机关一动,他在时间里就重新活了。而“地龙三叩门”,就是这三次震动,每一下,都是一道门开。
他慢慢从怀里掏出那半枚袁大头,年份和他出生那年一样。这是爹留的信物,也是钥匙。他走向打谷机,跪在泥里,把铜钱轻轻塞进底座凹槽。
齿轮低吼一声,开始倒咬。
机器震动,铁皮嗡鸣,像在回应久违的召唤。同时,枯井深处炸开一声巨响,像锁链崩断,又像门开了。
赵铁柱猛地抬头:“他要出来了!”
陈砚摇头。他知道,出来的不会是爹的身子,是他的“影子”——一段被机器和泥土封住的记忆,现在,该重见天日了。
周映荷胸口的光纹突然亮得刺眼,怀表秒针停在倒数第三格。地底节奏突变,育秧调最后一次响起,这回,完整了:
“清明踩田埂,谷种入泥深,
父走子来继,铜钱归本根。
三叩地龙门,时回五点十七分——”
声断。
秒针,停。
井口升起白雾,雾里一道人影,穿洗白工装,拎扳手,站在井边。他没看谁,只是缓缓抬手,先指打谷机底座,又指陈砚心口。
雾散。
人影没。
只剩那枚铜钱,死死嵌在打谷机底座里,泛着幽光。
陈砚跪在泥里,雨水顺着脸往下淌,分不清是雨,是泪。他知道,爹没回来,但他留下了最重的东西——真相,和他必须走的路。
赵铁柱收起工具,嗓音压低:“接下来,该我们动了。”
陈砚站起来,把残卷重新贴在胸口。怀表停了,可他能感觉到,它还在震——不是倒转,是在等下一次启动。
他望着枯井,轻声说:“爸,我懂了。”
风吹过田埂,打谷机的齿轮,还在缓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