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血脉献祭的代价(2/2)
他拄着铜烟杆,一点点蹭到“小满”鼎前,又抠出一枚袁大头。民国十六年。他祖父的生年。
他忽然笑了。笑得肩膀抖。
原来不是献祭。是校准。
每一代人的血,对应一个年份,对应一枚钱币,对应一个齿轮的位置。七代人,七枚钱,拼成一个轮盘。而龙骨水车,就是那个轮盘的驱动器。
赵家管水,陈家管血。两家的命,百年前就拧在了一起。
他喘了口气,抬头看“冬至”鼎。那团褐雾不说话了,可银丝还在动,像在等他下一步。
他慢慢爬过去,手指抠进鼎底铜锈。这次没急着挖,先用指甲在缺口边缘划一圈。铜屑落下,露出更深的刻痕——是个齿轮轮廓,和残卷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把残卷按进去。
血流进去的瞬间,鼎猛地一震。纹路亮起,不是字,是影像——赵铁柱年轻时站在河滩上,手里半截铁轴,对村民喊:“这水车能活镇!你们拆了它,青石镇就完了!”
没人听。第二天,推土机来了。
影像一转,赵铁柱蹲在地窖里,用凿子刻字。一刀一刀,像刻自己的命。最后一笔落下,他回头看了眼门口,低声说:“砚子,你要活着。”
陈砚喉咙一紧。
他知道赵铁柱为什么总在田埂上等他。为什么每次见他都要扯断监测仪的线。为什么临死前死死攥着他手腕说:“别信他们给的数据。”
因为他们改了。
镇上的水文数据,早就被陆子渊他们动了手脚。他们要的不是治水,是让青石镇干涸,让地脉断流,让“门”自己开。
而赵铁柱,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他闭上眼,耳边响起小时候的水声——龙骨水车吱呀吱呀地转,河水哗啦啦流进田里。奶奶说,那声音是青石镇的脉搏。
现在,脉搏停了。
他睁开眼,手慢慢移向铜烟杆。烟杆是祖上传的,杆身刻着“陈”字,尾端有个小孔,小时候以为是通烟的,现在才明白——那是插钥匙的地方。
他把烟杆翻过来,用指甲抠了抠孔。里面卡着锈渣,他用舌尖舔了舔,铁腥味冲上来。
然后,他把烟杆插进了“冬至”鼎底的缺口。
咔。
一声轻响,像齿轮咬合。
整座祭台猛地一震。七尊鼎同时亮起,纹路连成一片,像一张大网。地缝里的蓝光开始缩,菌丝不动了,像被压住。
陈砚感觉到胸口的伤口突然不疼了。血止了。残卷重新变温,贴在皮上,像块暖玉。
他抬头看“冬至”鼎。
褐雾散了。父亲的脸没了。取而代之,一段文字浮在鼎心血洼上:
“血轮已启,水脉待接。龙骨不存,以人代轴。”
他懂了。
龙骨水车没了,但只要有人愿意成为“轴”,就能重启地脉。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七代人的血,七枚袁大头,七次献祭。可这一次,不是献祭,是替换。
他要成为那个轴。
他慢慢站起来,膝盖抖,但撑得住。把铜烟杆从鼎底拔出来,尾端多了半圈铜齿,和地上的齿轮碎片正好对得上。
他走到祭台中央,把残卷铺地上。七枚袁大头依次摆开,缺口朝内,拼成一个圆。铜烟杆放在圆心,杆身垂直插进地面。
然后,他解开上衣,露出心口的伤口。
他抓起铜烟杆,对准伤口,猛地刺了下去。
不是杀人,是插轴。
剧痛炸开的瞬间,他听见地下传来轰鸣,像是沉睡百年的水车,终于被唤醒。七尊鼎同时震颤,纹路亮到刺眼。地缝里的蓝光彻底熄灭,菌丝化为灰烬,随风散去。
他跪在地上,手撑着地,血从胸口流下,顺着铜烟杆渗进地面。他感觉到一股暖流从脚底升起,顺着经脉往上爬,像是干涸的河床第一次迎来春水。
远处,镇北河的方向,传来第一声水响。
他笑了。
他知道,青石镇的脉搏,回来了。
他抬头看向裂缝上方的夜空。云层裂开一道缝,漏下一缕月光,照在他脸上。
他想起赵铁柱说过的话:“你那套数据,救不了青石镇。”
现在他想说:数据救不了,但人能。
他慢慢倒下,后背贴着冰冷的石板。残卷还在发光,映出最后一行字:
“陈砚,生于冬至,卒于清明。非祭品,乃轴心。”
他闭上眼,听见风里传来水车吱呀声,越来越近,像是从百年前传来,又像是从未来走来。
他知道,这声音,会一直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