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花钱请尊活菩萨(1/2)
孙母被最后那句话彻底说服了。
女儿若真成了主子,她这个当娘的,身份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那点疑虑和担忧,终究还是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反握住女儿的手,重重点头。
“你这孩子……想得比娘周全。罢了,娘这就去托人打听打问。”
看着母亲匆匆离去的背影,孙妙青脸上乖巧的笑容缓缓敛去,眸光沉静如水。
她走到窗边,指尖轻轻划过冰冷的窗棂。
银子?
孙家最不缺的,就是她那个好哥哥为了仕途前程,大把大把撒出去的银子。
如今,不过是拿回来一星半点,为自己的前路,铺几块像样的基石罢了。
孙家砸下重金,动用了不少关系,不过数日,便有了回音。
请回来的这位嬷嬷姓桂,曾在宫中教习司当差三十余年,专管新晋秀女的礼仪规矩,因年岁到了才放出宫。
这样的人,一出宫门便被各家抢破了头。
只是桂嬷嬷有个条件,除了不菲的酬金,主家还需为她养老送终。
桂嬷嬷进府那日,孙株合亲自到二门迎接,给足了体面。
只见来人身形干瘦,面容肃然,一双眼睛深不见底,看人时没有半分温度。
她进门后,并未急着拜见主家。
那双锐利的眼,先是将府内陈设格局不动声色地扫了一遍,又掠过垂手侍立的下人。
她什么也没说。
可那微微下撇的嘴角,已然说明了一切。
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弥漫在整个正厅。
孙株合脸上的笑意有些发僵,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钱花得值,也花得烫手。
孙母看着桂嬷嬷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心头竟也有些发怵。
这人身上有股说不出的气势,只静静站在那里,就让满屋子的下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桂嬷嬷对孙母微微颔首,权当行礼,声音平直无波。
“孙小姐在何处?”
孙母被她看得心头发紧,脸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对旁边的丫鬟递了个眼色,声音比平日里严厉了几分。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小姐过来!”
那丫鬟本就被桂嬷嬷的气场镇着,又被主母一喝,顿时慌了手脚,哆哆嗦嗦应了一声,提着裙角就往后院跑,险些在门槛上绊个结结实实。
正厅里,一时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孙株合强撑着一家之主的气度,挤出热情的笑,伸手虚引。
“嬷嬷,您请上座,喝杯热茶。”
桂嬷嬷的视线从那丫鬟狼狈的背影上收回,落到孙株合脸上,又瞥了一眼主位,嘴唇动了动,却分毫未动。
“主家未坐,老奴不敢。”
一句话,八个字,轻飘飘的,却让孙株合脸上的笑彻底凝固。
他与母亲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窘迫。
他们光顾着忌惮这位宫里出来的嬷嬷,竟连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忘了。
孙母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整了整衣衫,当先走到主位上坐下,端起了封君的架子。
孙株合这才清了清嗓子,在旁边的位置落座。
桂嬷嬷见状,这才不疾不徐地走到下首的客位,身姿笔挺地坐下。
她只坐了椅子的前三分之一,双手交叠于膝上,再无半分多余的动作。
丫鬟奉上茶,她眼皮都未抬一下。
孙株合感觉额角隐隐作痛,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嬷嬷一路辛苦,府里已为您备下院子,若缺什么……”
“孙大人。”
桂嬷嬷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客套。
“住处尚不急。只是老奴有几句话,须得在见小姐前,先与二位主家说清楚。”
孙母心头一凛,接口道:“嬷嬷但讲无妨。”
桂嬷嬷的目光在母子二人脸上一扫而过,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如针。
“从今日起,孙小姐的教养,由老奴全权接管。”
“她的饮食、起居、言行,皆要按宫里的规矩来。”
“在此期间,除二位主家外,任何人不得随意探视,以免乱了章法。”
“若因旁人干涉,致使小姐学得不好,选秀时有了半分差池,老奴概不负责。养老送终的约定,也即刻作废。”
这番话,不留半点情面。
孙母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这哪里是请了个教习嬷嬷,分明是请了尊活菩萨回来供着!
可那句“约定作废”,像一把刀子抵在心口,让她不敢有半分异议。
银子是小,女儿的前程是天大。
“嬷嬷说的是,”孙母脸上挤出恳切的笑,“既然请了您来,自然全听您的安排。青儿那丫头顽劣,往后就要劳您多费心了。”
孙株合的脸色几度变换。
身为一家之主,被一个下人如此管束,这口气实在难咽。
可他更清楚,他花重金买的,正是这份来自紫禁城的规矩与威严。
今日受的这点气,是为了将来泼天的富贵。
妹妹若能得宠,整个孙家便能一步登天!
想到这,他将那口恶气混着早已凉透的茶水狠狠咽下,脸上换上比母亲更加谦恭的姿态。
“母亲说得是。”
他站起身,对着桂嬷嬷长长一揖。
“小妹顽劣,往后,一切全凭嬷嬷做主!”
孙妙青正平心静气的练着书法,就见自己的贴身丫鬟春桃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脸白得像张纸,上气不接下气。
“小姐,小姐……来了,那个嬷嬷来了!”
孙妙青手上动作一停,慢悠悠地转过身,看她跑得发髻都歪了,不由得莞尔:“来了就来了,瞧你这魂飞魄散的样子,她还能吃了你不成?”
“可,可她真的好吓人!”春桃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她就往厅里一站,跟尊冰雕似的,一句话不说,大爷和老太太的脸都僵了。
后来老太太先坐了,她才肯坐下,就坐了那么一丁点儿椅子边,腰杆挺得像根棍子!”
春桃说着,还学了一下那笔挺的坐姿,样子有些滑稽,眼里却全是后怕。
孙妙青听得有趣,眼里的那点懒散慢慢变成了兴味盎然:“哦?还有这等事?能让我娘和我哥大气都不敢喘,倒是个稀罕人物。”
她站起身,走到妆镜台前,理了理鬓边的碎发。
春桃又凑上来,压低了声音:“嬷嬷还立了规矩,说从今天起,您的所有事都归她管,咱们这院子,除了老太太和大爷,谁也不许随便进。要是教不好,耽误了您,她拍拍屁股就走人,银子也打了水漂!”
孙妙青对着镜子,嘴角弯起一个弧度。这哪是请了个嬷嬷,这分明是花大价钱请回来个祖宗,还得全家上下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她那个精于算计的兄长,此刻的脸色想必十分精彩。
“走吧。”她抚平衣角的最后一丝褶皱,语气里听不出半点紧张,“去会会这位宫里来的活菩萨。”
孙妙青踏进厅门,身后的春桃几乎要将脑袋缩进衣领里。厅内静得能听见窗外落叶的声音,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孙母端坐在主位上,平日里慈和的脸上此刻一丝笑意也无。旁边的兄长更是面沉如水,搁在膝上的手,指节捏得微微泛白,显然已经忍耐了许久。
而在客座上,那位嬷嬷只坐了椅子的三分之一,背脊挺直,面无表情,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对周遭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她并未因孙妙青的到来而有任何动作,仿佛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陈设。
这沉闷的气氛,因孙妙青一声清脆的问候而破开。
“母亲,哥哥。”她先是屈膝行了个礼,姿态从容,声音里带着惯有的几分随意,“听说家里请了位教养嬷嬷,我特来拜见。”
她的话音不高不低,却像一颗石子投进死水里。孙母的眼神动了动,透出些许松快。孙株合的嘴角则往下撇了撇,看向孙妙青的眼神颇为复杂,有埋怨,也有催促。
孙妙青仿佛未曾察觉,目光坦然地转向那位嬷嬷,上下打量了一番,唇角竟露出一抹笑意。
“想必这位就是桂嬷嬷了?”
那嬷嬷的眼珠终于动了,目光如尺,直直地落在孙妙青脸上,带着审视与衡量,开口时声音清冷干涩,不带任何情绪:“老身桂嬷嬷。明日卯时,我在院中等小姐。”
桂嬷嬷的话音在厅中落下,字字清晰,不容置喙。
孙株合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卯时,那不是天还没亮透吗?他这个妹妹,平日里辰时起身都算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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