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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一念之差:莞嫔之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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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嫔妹妹,”华贵妃放下茶盏,声音里带着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你瞧瞧,还是慧嫔懂事,知道替皇上尽孝,去太后跟前承欢。”

她顿了顿,凤眼一挑,话锋倏然转冷。

“不像有些人,仗着肚子里有块肉,就敢在本宫面前拿乔,连本宫的旨意都敢推三阻四的。”

华贵妃缓缓站起身,踱步到甄嬛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眼神,像在看一只砧板上的鱼。

“怎么,是觉得你肚子里的,比宫里新来的四阿哥,还要金贵吗?”

这话一出,殿内连呼吸声都轻了。

华贵妃轻笑一声:“莞嫔,你可知罪?”

甄嬛扶着隐隐作痛的额角,强撑着站直了身子:“臣妾知错,方才就已向娘娘请罪。”

“请罪?”华贵妃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那也叫请罪?本宫瞧着,你这分明是目无尊卑!仗着有孕,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倘若来日诞下皇子,你又要怎样?莫非,这整个后宫都要跟你姓甄不成!”

“贵妃娘娘言重了。”甄嬛迎上她的目光,声音依旧平稳,“娘娘动怒,嫔妾不敢辩驳。但嫔妾却不得不说,昔日富察贵人有孕时,皇上与皇后娘娘是如何看顾的,宫中姐妹都有目共睹。那不是为了富察贵人一人,而是为了我大清的宗庙社稷。”

她深吸一口气,那浓腻的欢宜香熏得她几欲作呕。

“嫔妾今日并非无故来迟,实乃身子不适。就算嫔妾言行有失,冒犯了娘娘,可宫里还有太后与皇后娘娘在。娘娘方才那句‘后宫姓甄’,实在叫臣妾惶恐不安,担当不起。”

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反倒将了华贵妃一军。

敬嫔见状,连忙起身打圆场:“贵妃娘娘说了这半日,想必口也干了,不如喝口茶歇一歇。莞嫔她纵有不是,也请娘娘让她起身回话吧,她这还怀着身孕呢。”

华贵妃冷哼一声,看也没看敬嫔:“女子以妇德为上,莞嫔巧言令色,以下犯上,罪加一等!来人!”

周宁海立刻应声上前。

“给本宫把她拖出去,罚她在翊坤宫外跪着,好好诵一诵《女则》!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规矩!”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敬嫔急了:“娘娘!外面日头那么毒,底下又是硬邦邦的花岗岩,莞嫔身子弱,如何跪得!”

刚恢复位份的愉贵人沈眉庄也站了出来,她被华妃害得还不够惨吗?早就没了那份畏惧:“娘娘三思!责罚莞嫔事小,若是龙胎有个闪失,只怕皇上与皇后娘娘回来,第一个就要问娘娘的罪!”

淳常在吓得小脸发白,也跟着跪下求情:“还请贵妃娘娘开恩,看在姐姐有孕的份上,饶了姐姐这一回吧!”

一直沉默的和贵人安陵容也开了口:“娘娘,莞嫔腹中有龙胎。”

华贵妃听着此起彼伏的求情声,不怒反笑,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好啊,真是姐妹情深呐!”她环视一圈,目光阴冷,“宫规不严,罪在不治!今儿就是皇上跟皇后在这儿,也得这么罚!怎么,你们一个个的,是想拿皇上与皇后要挟本宫吗?”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就在这时,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

“还望娘娘……顾及莞嫔腹中龙子……”

是浣碧。她不知哪来的胆子,竟也跪下开了口。

华贵妃的目光缓缓移到她身上,像是才发现殿里有这么个人,眼神里满是鄙夷与不屑。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宫说话?”

她转向甄嬛,唇角一撇,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莞嫔,你的人,可真是跟你一样,没规矩。你是自己走出去,还是……要本宫命人‘扶’你一把?”

最后一个“扶”字,说得又轻又狠。

周宁海心领神会,上前一步,阴阳怪气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莞嫔娘娘,请吧。”

甄嬛扶着崔槿汐的手,指尖冰凉。她知道,今日这一步踏出去,便是龙潭虎穴。

“臣妾有错,自然要罚。可嫔妾身怀龙裔,实在不宜久跪,还请娘娘三思。”

华贵妃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当本宫是傻子吗?你的胎早就过了头三个月,稳得很。本宫特意问过太医,跪上一个时辰,伤不了根基。”

甄嬛闭了闭眼,皇帝临走前的叮嘱犹在耳边。忍,要她忍。

“嫔妾领罚,是因娘娘奉皇后之命代掌六宫。但公道自在人心,非刑罚可定。”

“好一个公道人心!”华贵妃拍案而起,“本宫今日就让你瞧瞧,这公道,是在我年世兰手里,还是在你那虚无缥缈的人心里!给本宫好好跪着,诵你的《女则》,读到本宫满意为止!”

沈眉庄再也坐不住了:“贵妃娘娘!莞嫔有孕在身,实在不宜跪啊!”

华贵妃斜睨着她,眼神淬了冰:“有孕便能藐视宫规?本宫瞧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既然你这么为她求情,不如陪她一起跪着,也学学规矩。”

“愉贵人并非为嫔妾求情,请贵妃娘娘不要迁怒!”甄嬛急道。

“本宫偏要迁怒,你又能如何?”华贵妃笑得越发得意,“你们不是姐妹情深吗?那正好,捧着书跪到她旁边去,听她诵读,也算同甘共苦了。”

敬嫔见状,忙道:“贵妃娘娘,四阿哥还年幼,瞧着也有些不适,不如先让他回宫歇着吧?”

华贵妃回头,见四阿哥和奶嬷嬷缩在角落里,抖如筛糠,这才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恩准了。

敬嫔连忙让自己的宫女送他们回去。

“天儿真热,”华贵妃摇着团扇,意兴盎然,“把各位妹妹的座椅都搬到廊下来,风凉。也好让她们都瞧仔细了,藐视本宫,是个什么下场。”

她又嫌弃地皱了皱眉:“这一群美人出了汗,味道照样是呛人。去,把殿里的欢宜香炉抬出去,多焚些,去去味儿。”

滚烫的香炉被抬到院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甜腻香气混着午后毒辣的日光,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兜头罩下。

甄嬛跪在滚烫的花岗岩上,膝盖如针扎一般疼。她强忍着胃里的翻涌,一字一句地开始背诵。

“……蒙先君之余宠,赖母师之典训……”

敬嫔坐立难安:“娘娘……”

“跪半个时辰死不了人,”华贵妃冷冷打断她,“你若再多说一个字,就同她们一起跪着!”

翊坤宫外,日头毒得能把石板烤化。

流珠死死盯着院子里小主摇摇欲坠的身影,心都揪成了疙瘩。她凑到门口一个小太监身边,声音都带了哭腔:“公公,跪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让起来?”

那小太监嗑着瓜子,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噗地吐出个壳。

“着什么急?咱们贵妃娘娘心里有数着呢。莞嫔娘娘身子金贵,这不,里头还特意点了艾草给她提神醒脑呢。”

艾草?提神?

流珠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蹿上天灵盖,那哪里是提神,那是催命!

不行,不能再等了!

皇后娘娘不在,皇上不在,这宫里能压住华贵妃的,只有寿康宫那位了!

她心一横,转身就往寿康宫的方向狂奔。滚烫的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可她什么都顾不得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求太后,一定要请动太后!

等她连滚带爬地跑到寿康宫门口,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头发都散了。

守门的太监像两尊门神,面无表情地将她拦下。

“站住!寿康宫禁地,不得擅闯!”

流珠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膝盖磕在青石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公公,求求您了!碎玉轩莞嫔娘娘有难,贵妃娘娘罚她在翊坤宫外跪着,小主她……她还怀着龙裔啊!求您通报一声,这是要出人命的大事!”

守门太监眼皮都没动一下,声音冷得像冰:“太后凤体不安,刚服了药歇下,天大的事也得等着。太后的安寝,是你一个小小宫女能扰的?”

“可我们娘娘……”

“我们娘娘?”那太监嗤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莞嫔是主子,太后也是主子。你倒是说说,哪个主子更大些?”

一句话,把流珠堵得哑口无言。她浑身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干了,瘫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完了。

天不应,地不灵。

就在她彻底绝望之际,身后传来一个清朗又带着几分讶异的声音。

“这不是流珠姑娘吗?怎么跪在这里哭?”

流珠猛地回头,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浮木,眼睛瞬间亮了。

是阿晋!果郡王身边的小厮阿晋!

“阿晋!”她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死死抓住阿晋的衣角,声音嘶哑,“快!王爷呢!快去请王爷救救我们小主!”

阿晋被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来不及了!”流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翊坤宫的方向,“贵妃娘娘……罚我们小主跪在宫外……还点了艾草熏她……小主她快撑不住了!要是龙裔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啊!”

阿晋脸色骤变。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你等着,我立刻去禀报王爷!”

***

翊坤宫外,毒辣的日头炙烤着青石板,蒸腾起滚滚热浪。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甄嬛的嘴唇已然失了血色,额上冷汗混着发丝黏在惨白的脸颊上,背诵《女则》的声音越来越轻,磕磕巴巴,几不可闻。

华贵妃斜倚在廊下的榻上,由着宫女打扇,看着院中那摇摇欲坠的身影,只觉得这夏日的午后,总算有了些许乐趣。

她见甄嬛气息渐弱,像是随时要倒下去,非但不觉心软,反而轻哼一声,懒洋洋地开了口:“怎么?这就没力气了?声音比蚊子哼哼还小,是背给地上的蚂蚁听的吗?”

她目光一转,落在了旁边站得笔直的沈眉庄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周宁海。”

“奴才在。”

“愉贵人不是最心疼莞嫔吗?既然莞嫔读不动了,那就劳烦愉贵人替她受几下,也好叫她打起精神来。打!有身子的打不得就打那个没身子!”

周宁海那阴阳怪气的笑还挂在脸上,手中的拂尘已经扬起,带着一股恶风就往沈眉庄脸上扫去!

这一击要是挨实了,脸面是小,这当众的羞辱,比杀了沈眉庄还让她难受!

“不要!”

甄嬛目眦欲裂,想爬起来却浑身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猛地扑了过来,死死抱住了沈眉庄的腿,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迎上了那一记拂尘!

“啪!”

一声闷响,抽在了血肉之躯上。

一旁的齐妃吓得脸色发白,一个劲儿地拿帕子扇风,嘴里小声念叨:“哎哟,这可怎么好,可别闹出事来,皇上怪罪下来可怎么好……”

曹贵人站在廊下阴影里,垂着眼帘,手指在袖中轻轻捻动。她瞥了一眼跪在地上气若游丝的甄嬛,又看了看那边已经红了眼的沈眉庄,心中暗道不好。

甄嬛抬起头,汗水和泪水糊了一脸,急道“贵妃娘娘,是嫔妾的错,与愉贵人无干!您要罚就罚嫔妾一人!”

她这一开口,反倒让华贵妃的兴致更高了。

“瞧瞧,真是姐妹情深。”华贵妃拍了拍手,像是在看一出好戏,“本宫就喜欢看你们这副情深义重的样子。你若再敢偷懒,下一个,就是淳常在。”

这话一出,淳常在吓得小脸煞白,一个哆嗦就往敬嫔身后缩了缩。

甄嬛心头一凛,膝盖的痛楚和胃里的翻搅几乎让她昏厥。她死死咬着舌尖,用疼痛换来一丝清明,拼命凝聚起精神,嘶哑着嗓子继续背诵。

“……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

那声音气若游丝,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听得人心头发颤。

“贵妃娘娘!”淳常在到底是年纪小,心肠软,见甄嬛这副模样,竟又鼓起勇气跪了出来,磕头道:“姐姐的身子真的撑不住了!这日头这么毒,要是中暑晕过去,怕是……怕是娘娘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中暑?”

华贵妃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先是噗嗤一声,随即慢悠悠地直起身子,凤眼扫过淳常在,最后落回甄嬛惨白的脸上。

“本宫倒要瞧瞧,她是怎么个中暑法。”

她忽然转头,看向一旁安安稳稳坐着的富察贵人,嘴角一挑,点了点下巴。

“富察贵人,你也是过来人。不如你来告诉莞嫔,这装病想博同情的戏码,要怎么唱才能不叫人看腻了?”

被点到名的富察贵人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快意。她拿帕子掩了掩唇,声音不大不小,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回娘娘的话,臣妾可不敢教。莞嫔妹妹心思玲珑,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可比臣妾当初要强多了。”

这话明着是捧,实则是在甄嬛心上又插了一刀。

齐妃那个没脑子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居然还真就信了,傻乎乎地开口:“可不是嘛,莞嫔妹妹这脸白得,跟刷了层粉似的,瞧着是比当初富察贵人病得重些。”

一句话,把富察贵人也给得罪了,她脸色一僵,狠狠剜了齐妃一眼。

华贵妃却被逗乐了,她拍着扶手,笑得花枝乱颤。

“哦?病得重些?”她笑声一收,眼神骤然变冷,“那就是嫌本宫这日头还不够毒,熏的香还不够提神了?连装病都学富察贵人,也不知道换个新鲜由头!也不想想这理由找多了谁都会烦!”

坐在一旁的富察贵人闻言,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拿帕子掩了掩。

华贵妃对着周宁海道:“去,拿些薄荷艾叶来,点个火盆在她身边熏着,给她提提神。若是熏了这些提神醒脑的东西,她还能中暑,那便是蓄意欺君!”

“嗻!”

很快,又一个滚烫的火盆被搬了过来,就放在甄嬛身侧。艾叶投入炭火,一股辛辣刺鼻的浓烟混着殿内飘出的欢宜香,熏得人几欲作呕。

甄嬛被这股味道一冲,胃里翻江倒海,眼前阵阵发黑。

“请贵妃娘娘饶了姐姐吧!”淳常在吓得连连磕头。

齐妃看了看天色,小声嘀咕:“这都过了个时辰了,再跪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

华贵妃不耐烦地一摆手:“急什么?本宫心里有数,再跪一刻钟!”

敬嫔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急道:“娘娘,真要是出了事,您担待不起啊!”

安陵容也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娘娘,莞嫔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了!”

“她那是做给本宫看的!”华贵妃话音刚落。

“啊——”

只听沈眉庄一声惊呼,甄嬛身子一软,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地向前栽倒下去。

“小主!”

“嬛儿!”

崔槿汐和沈眉庄同时扑了上去,殿前顿时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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