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本章没有孙妙青,不喜欢的可以跳过(1/2)
皇后是跟着太医的安胎药一道来的。
她并未乘坐凤辇,只由剪秋和绘春扶着,步履匆匆地进了殿,那份恰到好处的焦急,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正室风度。
人未到,那股子熟悉的、清淡的瓜果香气便先一步飘了进来,瞬间冲淡了殿内浓重的药味。
“本宫一听说你回宫的路上不太平,这心就一直悬着,饭都用不下了。”
皇后快步走到榻前,挥手让崔槿汐等人退下,亲自在榻边坐了,伸手就要去探甄嬛的额头。
甄嬛连忙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却被皇后一把按住。
“躺着,快躺好!”皇后的手温和而有力,“都这个时候了,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快告诉本宫,孩子还好吗?”
她的目光直直落在甄嬛的小腹上,那眼神里的关切,真挚得让人无从怀疑。
甄嬛垂下眼睫,避开她的审视,声音里还带着未散尽的虚弱与后怕:“多谢娘娘挂怀,臣妾……臣妾还好,孩子……太医说,也还在。”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皇后长出一口气,双手合十念了一声,脸上是如释重负的欣喜,“孩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可是皇嗣,是咱们大清的福气,万万不能有半点闪失!”
她说着,又拉起甄嬛的手,轻轻拍着,语气里满是疼惜。
“本宫都听说了,说是马车的车轴断了?这可真是……真是无妄之灾。你好端端的在圆明园待着,为皇上分忧,怎么一回宫就遇上这种事?定是那些奴才们办事不力,没有检查妥当!皇上定会为你做主的。”
这一番话,将所有可能都堵得严严实实。
既是安慰,又是将事情定性为了“奴才办事不力”的意外。
甄嬛垂着眼,听着这番话,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搅,面上却挤出一个感激的、苍白的笑容:“臣妾也盼着,只是意外。”
“不是意外,还能是什么?”
皇后像是被她的话惊了一下,随即蹙起了眉头,压低了声音。
“菀嫔,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告诉本宫,别怕,本宫给你撑腰。”
甄嬛摇了摇头,眼圈一红:“臣妾不敢乱想。只是……只是害怕。”
“唉,本宫知道你怕。”皇后叹了口气,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沉痛,“这宫里,总有些见不得旁人好的人。翊坤宫那位,素来行事张扬跋扈,如今敦亲王倒了,年家失了最大的依仗,谁知道她会不会狗急跳墙,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她意有所指地停顿了一下,观察着甄嬛的神色,见她只是低头不语,便又换上温和的语气。
“罢了,这些事你别操心,养好身子是正经。本宫已经吩咐了内务府,给你这碎玉轩再添一倍的人手,日夜巡守。你的膳食,也一律由景仁宫的小厨房备好送来,断不会再出任何差池。”
这话说得,简直是将她密不透风地保护了起来。
可甄嬛听在耳中,只觉得那不是保护,而是一张温柔的、巨大的网,要将她牢牢罩住。
从今往后,她吃进嘴里的每一口东西,都将是皇后“恩赐”的。
正在这时,里间的帘子一挑,额上缠着一圈白布的浣碧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她刻意挺直了腰板,一只手扶着腰,另一只手抚着额角,仿佛在无声诉说着自己的伤痛与功劳。一见皇后,她立刻就要跪下,动作却比寻常慢了半拍,带着一丝惹人怜惜的虚弱。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快起来!”皇后连忙让剪秋扶住她,一脸赞许地看着她,“本宫听说了,是你舍身护着,在底下给菀嫔垫了一下,才没酿成大祸。你这丫头,当真是忠心可嘉。”
浣碧被皇后当面夸奖,脸颊瞬间飞上两团红云,那份得意与激动几乎要从眼底满溢出来,却又强自按捺着,化作一种混合着激动与委屈的表情,恭顺地回话:“保护皇嗣是臣妾的本分。臣妾皮糙肉厚,摔一下不打紧,只要菀嫔娘娘和腹中的小皇子安然无恙,臣妾便安心了。”
“好,好一个忠心的丫头。”皇后满意地点点头,对剪秋道,“去,把本宫带来的那支血玉簪子赏给碧答应,就当是本宫赏她的忠心。”
剪秋捧出一个锦盒,打开来,里面一支通体温润的血玉簪子流光溢彩。
浣碧的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渴望与惊喜,那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再也挪不开了。她没有立刻伸手,而是飞快地瞥了一眼榻上的甄嬛,那眼神复杂极了——既有“姐姐你看,我为你挣来了体面”的表功,又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攀比与炫耀,仿佛在说:你拥有皇上的宠爱,而我,也凭自己的忠心换来了皇后的赏识。
她这才恭恭敬敬地跪下接了赏,叩首道:“臣妾谢娘娘天恩!此等贵重之物,臣妾愧领,定当贴身戴着,时刻不忘娘娘的恩典与教诲!”
这话既是谢恩,也是在向满屋子的人宣告这份荣耀。
甄嬛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浣碧脸上那毫不掩饰的虚荣与渴望,再看看皇后那悲天悯人、贤德无双的表情,只觉得殿内这股子瓜果清香,闻得人阵阵反胃。
皇后又安抚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你好好歇着,什么都别想,本宫得空再来看你。”
送走了皇后,殿内又恢复了寂静。
崔槿汐端着刚温好的安胎药进来,却见甄嬛靠在榻上,正盯着窗外的一截枯枝发呆,眼神里是一片沉寂的冷。
“小主,该喝药了。”
甄嬛回过神,没有接药碗,反而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槿汐,你说,这唱戏的,是不是都得有好几张脸皮才行?”
崔槿汐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压低了声音:“再多的脸皮,只要登了台,就总有卸妆的时候。”
“说得对。”
甄嬛的唇角,终于牵起一道没有半分暖意的弧线。
她端起药碗,将那碗黑漆漆的药汁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
“一个在明处张牙舞爪,一个在暗处笑里藏刀。”
她将空碗递给槿汐,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这宫里,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皇后前脚刚走,那股子清甜的瓜果香气还未散尽,殿内的气氛却比先前还要压抑几分。
崔槿汐扶着甄嬛重新躺下,掖好了被角,低声劝慰:“小主放宽心,皇后娘娘既然发了话,内务府那些人断不敢再怠慢了。”
甄嬛闭着眼,没有应声。
放宽心?
如何放得下心。
皇后那番话,听着是天大的恩典,实则却是将她这碎玉轩变成了另一个景仁宫。
日后她入口的每一粒米,喝的每一滴水,都得先过了皇后的眼。
这哪里是保护,分明是监视。
正思忖间,殿外小允子快步走了进来,嗓音压得极低。
“小主,寿康宫的竹息姑姑来了。”
此言一出,崔槿汐的脸色变了。
甄嬛也睁开了眼。
竹息是太后身边最得脸的姑姑,她亲自登门,绝无小事。
“快请。”
话音未落,竹息已经由流朱引着,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木的食盒,丝丝热气从缝隙中氤氲而出。
“臣妾给菀嫔娘娘请安。”
竹息福了福身,规矩周全得滴水不漏,脸上却并无多余的表情。
“姑姑快请起,这可折煞我了。”甄嬛挣扎着想要坐起。
“娘娘躺着就是。”竹息上前一步,手掌虚虚一扶,便立刻收回,分寸感拿捏得堪称典范。
“太后娘娘听闻您在路上受了惊,心里一直惦念着。”
“特意吩咐小厨房炖了一盅老母鸡汤,让臣妾给您送来,安安神,也给未出世的小皇孙补补身子。”
她的话音不高不低,却像一颗石子,精准地投入殿内每个人的心湖。
尤其是那句“小皇孙”,说得字字清晰。
崔槿汐连忙上前,亲手从太监手里接过食盒,打开盖子。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鸡汤香气,瞬间冲散了寝殿内的药味。
“有劳姑姑亲自跑一趟,也多谢太后娘娘的恩典,臣妾感激不尽。”甄嬛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的沙哑。
竹息微微颔首:“娘娘言重了。太后还吩咐臣妾问一句,娘娘的身子可还好?太医怎么说?”
“劳太后挂心,臣妾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
甄嬛说着,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
“太医也说,龙胎……尚且安稳。”
“那就好。”竹息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浅淡的笑意,“太后说了,皇家子嗣金贵,容不得半点差池。您只管安心养着,旁的事,自有皇上和皇后娘娘为您做主。”
这话是安抚。
更是敲打。
敲打的是那些藏在幽暗角落里,心怀鬼胎的人。
甄嬛心中雪亮,面上只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臣妾都听太后的。”
崔槿汐极有眼色地盛了一碗鸡汤,递到甄嬛面前。
甄嬛捧着汤碗,入手温热。
她知道,这碗里盛着的不是汤。
是寿康宫的态度。
是太后扔进后宫这潭深水里的一块巨石,未必能砸死谁,却足以掀起滔天巨浪,让所有人都看个清楚。
她当着竹息的面,小口小口地将鸡汤喝了下去。
暖意顺着喉咙滑入胃里,熨帖了方才因喝药而泛起的满嘴苦涩。
竹息静静看着她喝完,这才像是闲聊般开了口。
“回宫的路上不太平,想来是底下奴才们当差疏忽了。不过万幸,娘娘身边有忠仆护着,才能化险为夷。”
“太后娘娘听闻碧答应舍身相护,还夸了一句,说是有情有义呢。”
甄嬛的呼吸停了一瞬。
太后连浣碧的事都知道了。
她垂下眼,声音放得更轻:“是臣妾的福气。只是臣妾愚钝,不敢妄议。当时事发突然,臣妾脑中一片空白,只想着护住肚子里的孩子,别的……什么都顾不得了。”
这话答得滴水不漏。
不指认,不说意外,只归于一个母亲的本能。
竹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娘娘说的是。您是双身子的人,是该万事小心。”
她又站了片刻,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闲话,便起身告辞。
甄嬛命崔槿汐亲自将人送了出去,又让小允子取了些银裸子,恭恭敬敬地塞了过去。
竹息没有推辞,坦然受了。
直到那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碎玉轩的宫门外,崔槿汐才转身回来,脸上的凝重却未散去。
“小主,太后这碗鸡汤,送得可真是时候。”
甄嬛靠在引枕上,盯着桌上那只空了的白瓷碗,许久才开口。
“是啊,真是时候。”
皇后前脚来施恩画牢,太后后脚就来安抚撑腰。
这碗鸡汤,就是明明白白地昭告后宫:她甄嬛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寿康宫也看着呢!
“这下,翊坤宫那位只怕要气得砸东西了。”流朱在旁边小声嘀咕,语气里满是快意。
“姐姐,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里间的浣碧也走了出来,她换了身干净衣裳,额上的伤口也重新上了药,精神头看着好了不少。
“先是皇后娘娘,又是太后娘娘,都这么看重姐姐。往后在这宫里,看谁还敢小瞧了咱们!”
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那份虚荣的光彩,让她整个人都在发亮。
甄嬛看着她,什么都没说。
浣碧的心思太浅,只看到眼前的荣宠,却看不见这荣宠背后,是能将人吞噬得骨头都不剩的、更深的漩涡。
崔槿汐看了看天色,对流朱和佩儿吩咐道:“去小厨房看看晚膳备得如何了,小主喝了药,该用些清淡的。”
打发了两个小的出去,崔槿汐才走到榻边,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
“小主,太后的意思,是让我们静观其变。您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她老人家心里自有一杆秤。”
“我明白。”甄嬛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宫里,最容不得的就是自作聪明。”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扮演好一个受了惊吓、一心安胎的脆弱孕妇。
查车轴的事,苏培盛会去办。
皇帝心里,也自会有论断。
就在这时,殿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小允子再次进来通传,只是这一次,他的脸色极为难看。
“小主,翊坤宫的周公公来了。”
周宁海?
这个名字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殿内短暂的安宁。
华妃自己不来,却派了她身边最得力的恶犬过来,这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让他进来。”
甄嬛的声音,冷得像冰。
片刻后,周宁海躬着身子,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个精致的螺钿小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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