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刀分尸!多瑙河畔的奇迹!(2/2)
火焰如同某种诅咒,瞬间点燃了所有目睹者的眼睛。那不再是茫然,不再是死寂的恐惧,而是一种原始的、毁灭一切的复仇之火。
“冲!”一声沙哑的嚎叫撕裂空气,来自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他手中的燃烧瓶燃烧的火苗在狂风中狰狞舞动。下一秒,无数人影从废墟各个角落中狂吼着冲出。烟草街的残壁后、摇摇欲坠的仓库门洞内……无数简陋的瓶子如同暴怒的蜂群,密集地砸向近岸那些猝不及防的奥军舟艇。
乒乒乓乓!玻璃碎裂声此起彼伏。多瑙河宽阔的水面在狭小的登陆区域内骤然变成一片沸腾的火海。一艘小型驳船首当其冲,瞬间被几个燃烧瓶同时命中,烈焰如同绽放的死亡之花,瞬间吞噬了船舱,爆炸的碎片和燃烧的士兵像天女散花般四散抛飞。另一艘试图强行靠岸的渡轮侧舷被猛烈火焰覆盖,船身剧烈倾斜,上面的士兵惨叫着扑通扑通跳下冰冷的河水,徒劳地拍打着水面。浓烟带着人肉焦糊的恶臭腾空而起,遮蔽了夕阳黯淡的霞光。
汽油制造的烈火并非铜墙铁壁。很快,佩斯岸的重炮炮口再次喷射出炽热的火舌。巨大的爆炸犁过西岸临河仅存的几处掩体,水泥块和人体残肢裹挟着泥土漫天飞舞。钢铁防线再一次被撕裂,奥军的后续渡船调整队形,顶着零星稀疏的冷枪,最终在另几处薄弱点凶狠地登岸。
然而,从烟草街滩头挣扎开始的那一刻起,胜利的天平已在布达佩斯摇摇欲坠的城墙里撬动了一丝缝隙。强渡的冲击势头被这孤注一掷、血肉点燃的烈焰硬生生打散,奥军被迫后退重新整顿。
当夜幕彻底笼罩死寂、浓烟滚滚的多瑙河,西岸的枪炮声沉寂下来。疲惫不堪的匈牙利士兵和幸存的武装市民喘息着靠在地堡冰冷的砖石上,鼻子里还萦绕着浓烟、焦臭、血腥混杂的气味。奇迹般,布达,这座濒死的要塞,在今夜还属于匈牙利——暂时的。
塞纳河畔那座简朴的公寓内,灯光柔和,橡木桌上没有多余的摆设。玛格丽特俯身凝视着摊开的东欧战区图,冷静得如同手术医生。
布达佩斯(budapest)字样上插着一枚醒目的红色小旗,亚斯沃(Jaslo)旁则钉了一枚代表波兰的银鹰标志。
她那白皙纤细的手修长而沉静,正用一支削得锋利的蓝色铅笔,在喀尔巴阡山脉南缘、特兰西瓦尼亚(transylvania)崎岖的轮廓上,点下一个极其微小、几乎不易察觉的蓝色记号。随后,她用红笔缓慢地、在“布达佩斯”和“亚斯沃”周围画上了冰冷的圆环。
这时,路易放轻脚步进入房间:“匈牙利民族委员会紧急密电,玛格丽特。他们……”他的声音犹豫了一瞬,似乎在斟酌措辞,同时双手恭敬地递上一个厚厚的文件袋,显然是匈牙利流亡组织送来的请愿书,“
他们感激公社的武器支援,他们……他们恳求你,能否考虑直接介入?波兰方面似乎也有相似的动议。”
玛格丽特没有抬眼,目光依旧停在地图特兰西瓦尼亚的位置,那里是她点下蓝色小点的位置。她只是伸出那只沾着蓝色铅笔屑的左手,精准地在空气里截住了那个文件袋。没有翻开,甚至没有改变脸上沉思的神情。
“直接介入?”她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清晰,如一块浸在冰水中的金属,“为谁?我”玛格丽特带着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笑意,她的手指看似随意地一捻文件袋的厚度,感受着里面饱含的焦灼。“布达佩斯那帮旧将军?还是为华沙那位新上任的资产阶级总主教?我好像早说过了,我们不趟浑水……”她仿佛听到了一个蹩脚的笑话。
几乎无需力量,那装满请求的厚纸袋就在半空被果断撕裂——薄脆的纤维发出痛苦的尖叫,文件如被暴风刮起般散开、飘落,最终散在办公桌旁的废纸篓里。
没有一丝停顿,她的目光已落回地图上的特兰西瓦尼亚地区,那个蓝色的记号点清晰异常。布达佩斯的红色圆环旁,她用铅笔在科马罗姆要塞(Koáro)上轻轻画了一个叉——情报显示,这座扼守多瑙河战略河曲的钢铁堡垒,在持续的炮击下陷落在即。
“记录。”她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办正事时的事务性冰冷,“致战争委员会的唐吉同志。奥匈帝国第8装甲师的部署重心已明确南移布达佩斯区域,其东北方向的防御密度显着稀释……下一批驳船路线,调整至罗马尼亚加拉茨港接货。特别注明:优先补充轻型反装甲武器和通讯设备。”
她的指令有条不紊,像冰冷的齿轮在精准地咬合,对地图上那场惨烈激战的所有反应,仅限于战略资源的调配,如同在进行一场遥远而精准的死亡会计学——计算每一滴在奥地利人身上流失的鲜血,能兑换多少共和国未来的安全余裕。
路易低头快速记录。玛格丽特起身走向窗边。夜已深沉,府邸后方的庭院被静谧笼罩,唯独二楼几扇窗口还亮着温暖的橙光。那正是国际保育院的所在,这里安置了数百名从奥匈帝国硝烟弥漫的战线后冒死送出的波兰、匈牙利孤儿。
微风捎来断断续续的童声合唱。旋律很轻,带着孩子特有的清澈稚嫩: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玛格丽特望着那明亮的窗口,映出小小的身影。她冷漠得如同审视财报的脸孔,悄然融化了一丝几不可见的柔光轮廓。唇无声地开合,吐出的词语仿佛带着熨帖过后的温度:
“火种啊……”只有风听到她声音里几乎无法捕捉的涟漪,她望着窗上摇曳的光影,“不在那千里之外的战场。”
她的目光最终落回到地图上特兰西瓦尼亚那个不起眼的蓝点上。再抬起时,窗玻璃倒映出的,是保育院孩子们模糊晃动的、专注唱歌的小小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