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红薯煮熟那天全村都闻到了香(2/2)
“但你要答应我三件事。”她语气平静却不容置喙,“一,不许提这地在哪;二,若见人搜山,提前给我个信;三……明年开春,帮我运一趟肥。”
男人愣住,随即明白过来——这不是施舍,是结盟。
他双膝一弯,重重磕在地上:“您是活菩萨。”
沈清禾没有扶他,只是静静看着门外渐浓的夜色。
远处山影如墨,风吹林响,仿佛藏着无数窥视的眼睛。
她知道,今日这一缕甜香,已如针尖刺破死水。
有些人会来求,有些人会来抢,还有些人,会在暗处磨刀。
但她不怕。
她低头望着掌心那枚刚从地里挖出的红薯,纹路清晰,质地坚实。
这是她的第一份收成,也是她在绝境中种下的第一颗火种。
而这火,才刚刚燃起。
夜色如墨,细雨无声洒落,荒山的泥土吸饱了水分,在微光下泛着幽暗的湿意。
沈清禾站在茅屋檐下,指尖轻抚竹匾上摊晾的红薯切片——橙黄薄如蝉翼,边缘已微微卷起,散发出淡淡的甘香。
她将最后一片薯干收入空间,动作轻缓却极有条理。
消息还是悄悄传开了。
自那日甜香弥漫全村后,便有人趁着月黑风高,悄然叩响她那扇摇摇欲坠的柴门。
来的都是些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王寡妇抱着发烧的孩子,哆嗦着手递来一把蔫黄的野菜;赵老三留下半块硌牙的糙饼,只求换一指甲盖大的薯丁给瘫痪的老娘尝口滋味;还有几个衣衫褴褛的孩童,躲在树后偷看,眼里盛满对食物的渴望。
沈清禾没有拒绝,也没多言。
她用小刀精准地切下米粒大小的薯块,一人一份,不多不少。
每换一样东西,她便在墙角那本破旧账册上记下一笔——姓名、日期、所赠之物。
字迹工整冷静,像农科实验记录一般不容差错。
这些不是施舍,是契约的雏形。
她在心里默默勾画:谁曾在风雨夜里送来一把干柴,谁曾为她遮掩行踪,谁又在众人唾骂时默不作声地避开目光……这些人,才是将来灾年里最可能握紧她手的种子。
而人心,比种子更需精心培育。
陈九公很快察觉了风向不对。
这个把持村中祠堂多年的老族长,平生最恨“乱序之举”。
一个被休弃的女人不仅没饿死,反倒让全村人闻香垂涎,甚至引来猎户跪拜、孩童传颂,简直是动摇宗法根基!
他立刻派了两个远房侄子日夜盯梢。
第三天清晨,探子回报:“她天天往禁山跑,背个竹篓,但从不吃荤腥,瘦得厉害,脸色青白。”
陈九公冷笑一声,拍案而起:“女人哪有力气开荒?定是勾结山精野魅,借阴气养邪物!否则哪来的香气惑众?”
当日下午,村口槐树便钉上了新榜——黄纸黑字,写着“禁山瘟气已染,擅入者逐出宗族”,末尾按着族老们的血手印,煞气逼人。
可就在这榜文贴出的当晚,一场细雨悄然而至。
翌日清晨,雾气未散,几个早起拾柴的孩子惊叫着奔下山——荒山洼地里,那一片曾被踩踏成泥的土地,如今竟绿浪翻涌!
肥厚的红薯藤如活蛇般蔓延爬行,层层叠叠铺满整面山坡,叶片油亮硕大,在晨露中熠熠生辉,远远望去,宛如翡翠镶嵌于褐土之上。
小石头看得呆了。
他偷偷折下一枝最长的藤蔓带回村,在泥墙上一笔一划描摹出蜿蜒起伏的绿痕,口中喃喃:“绿龙卧山……绿龙护人……”不过半日,村中孩童争相模仿,墙头巷尾皆是歪斜却虔诚的“绿龙图”。
而在山顶,沈清禾立于晨风之中,黑发微扬,目光沉静地扫过脚下这片由她亲手唤醒的沃土。
露水沾湿了她的草鞋,她却浑然不觉。
她蹲下身,从土中轻轻拔起一根藤蔓,根部带着湿润的泥土,主茎粗壮,分叉有序。
她嘴角微动,低语如风:
“接下来,该种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