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巨大的监狱(2/2)
在这座金碧辉煌却空旷冰冷的巨大牢笼里,法尔纳塞小姐拥有一切物质上的富足,却唯独缺少了真正的陪伴与管教,任性便成了她对抗孤独的唯一方式。她用乖张的行为吸引着旁人的注意,哪怕是恐惧和厌恶,也比彻底的无视要好。
塞尔比高看着她因为一点小事就大发雷霆,又因为一件新奇玩具而短暂欢欣的样子,心中没有怨恨,反而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平静。至少,这里的喜怒哀乐,都比母亲那沉重而绝望的“贵族自豪”要真实得多。
法尔纳塞的府邸,温迪米翁家,与其说是一栋宅子,不如说是一座用冰冷石头和沉闷规矩堆砌起来的迷宫。走廊两侧,无数冰冷的雕像垂着眼睑,神情肃穆,仿佛在无声地审视着每一个过往的活物。塞尔比高穿行其间,脚步声在空旷的厅堂里激起微弱的回响,随即被浓重的寂静吞噬。即便府里有几十个仆役,他也鲜少能与人打照面,每个人都像幽灵般在自己的轨迹上悄无声息地移动,刻意避开某些区域,尤其是大小姐的日常动线。
这种阴沉而压抑的氛围,奇异地让塞尔比高联想起他和母亲蜗居的那栋摇摇欲坠的破旧木屋。那里是物质的贫瘠与绝望的腐朽,这里是物质的极度丰盛与精神的孤寂荒芜。两座监狱,不同的锁链,却散发着相似的、令人窒息的气息。他能从法尔纳塞身上嗅到这种气息,一种被无形之物囚禁的躁动。这并非同情,更非算计,只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感知。
在这座巨大的牢笼里,法尔纳塞小姐一个人随心所欲地生活着,或者说,被允许随心所欲地胡闹着。
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雨点疯狂地抽打着窗棂,风声凄厉,如同鬼哭。塞尔比高被传唤到法尔纳塞的卧室,她命令他整晚都必须待在床边,并且要紧紧握着她的手。
“不准松开,听见没有!”法尔纳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平日里的骄横跋扈被窗外的雷声削减了几分。
塞尔比高依言坐在床边的矮凳上,任由她的小手攥着自己的手。她的手心有些汗湿,冰凉。
“轰隆!”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鸣。
法尔纳塞猛地一哆嗦,尖叫起来,手指死死掐进塞尔比高的手背。她整个人缩成一团,平日里那双盛气凌人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惊恐。
“塞尔比高!”她带着哭腔,几乎是吼出来的,“你想想办法!不准再打雷了!”
塞尔比高沉默地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另一只手的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去拂开她额前被冷汗浸湿的碎发。
“大小姐,这个要求……恐怕很难办到。”他平静地陈述事实。
“我不管!你是我的佣人!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吗?”法尔纳塞不依不饶,带着几分蛮横,试图用怒气掩盖恐惧。
塞尔比高没有回应她的质问,只是安静地让她握着手。他想,比起母亲那些关于“贵族自豪”的虚妄呓语,眼前这位大小姐的无理取闹,至少真实得有些……可爱。
又一道雷声滚过,比之前那道更近,更响。
“砰——哗啦!”
一声巨响,卧室角落的一扇窗户应声而碎,狂风夹杂着冰冷的雨水倒灌进来,窗帘被吹得疯狂舞动。
法尔纳塞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猛地松开塞尔比高的手,像只受惊的兔子般从床上弹起来,赤着脚,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房间,消失在门外幽暗的走廊里。
塞尔比高看了一眼洞开的窗户,又看了一眼她消失的方向,起身先走向破碎的窗边,用厚重的窗帘暂时挡住风雨。然后,他才不紧不慢地拿起壁炉旁的一支烛台,点燃,朝着法尔纳塞跑走的方向寻去。这栋大宅子,夜晚可比白日里更像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