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张氏府邸（2/2）

但一想到当下大都那位，对色目人在元廷地位的重用，心中难免有些警惕，如此重商抑农的政策，在往日中原王朝治理中都是未见的。

然而，当他目光落在母亲郑氏脸上，看到她正专注地抚摸着那匹丝绸，眉宇间竟流露出一丝久违的、近乎愉悦的宁静时，张珪刚到嘴边的有些话语又咽了回去。

母亲自父亲去后，终日以泪洗面，形容憔悴，难得今日有片刻舒缓。

他心中再是不喜那色目商人的取巧，此刻也不忍心打破母亲这短暂的平静。

“母亲。”张珪上前几步，恭敬行礼，语气温和。

“珪儿来了。”郑氏抬起头，脸上还带着一丝未褪的柔和，“管事正说那色目商人的新鲜事呢。”

“嗯，儿子听到了。”张珪淡淡应了一声，目光扫过那匹丝绸，并未多言，只是顺势在母亲下首坐了。

他任由管事继续在那里绘声绘色地描述商行的热闹，心思却早已飘远。

眼前母亲难得的一丝慰藉，固然让他心软。

但更让他忧心忡忡的，是府内那个让他头疼不已的长子张景武。

自己与父亲常年在外征战，府中大小事务、尤其是对长子的教养，几乎全由母亲郑氏一手操持。

母亲对景武这个长孙的溺爱，他是知道的，却也无可奈何。

如今景武被纵得愈发不像话，整日里鲜衣怒马，呼朋引伴，流连于酒肆勾栏，哪里有一点张家嫡长孙、未来继承人的样子？

每每想到此子，张珪便觉一股郁气堵在胸口。

想管教，一则母亲护得紧，二则自己常年不在家，父子情分本就淡薄，强行约束恐怕适得其反。

不管？眼看着一棵好苗子就要长歪，将来如何承继这偌大家业？这份无奈与焦虑，比面对千军万马更让他感到疲惫。

然而，眼下这些都还不是最紧要的。

最最要紧的，是大都那边的消息！

父亲张弘范的淮阳王爵位承袭！这才是关乎张家未来数十年兴衰荣辱的头等大事！

守孝期满在即，大都朝廷对爵位承袭的态度如何？是否会因父亲生前功高震主而有所猜忌？是否蒙元贵族会从中作梗？

自己能否顺利承袭王爵，保住张家在元廷中的地位与根基？这些沉甸甸的问题，如同巨石压在张珪心头，让他寝食难安。

与这爵位承袭相比，长子那点荒唐行径，甚至那“赛义德商行”掀起的些许市井波澜，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他端起侍女奉上的热茶，呷了一口，目光透过袅袅热气，望向窗外阴沉的天空，心思早已飞向了那座遥远而充满变数的元大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