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焚宝撼问道,醉影惊鸿破杀局(2/2)
这声音并不如何洪亮,甚至有些含糊,仿佛刚睡醒之人的嘟囔。
但它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特的法则韵律,清晰地、不受任何阻碍地穿透了淅沥的雨声、弥漫的肃杀之意,甚至那已经破碎的锁空大阵残存的空间涟漪,精准无比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直接响彻在他们的心神深处!
所有人,包括那即将扑下的两位问道境长老,动作都是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
脸上瞬间血色尽褪,骇然转头,齐齐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片原本应该是空无一物的、位于爆炸边缘、尚且残存着半堵破墙的阴影处!
只见那里,不知何时,竟懒洋洋地倚着一个人影。
那人看起来约莫四十来岁年纪,面容普通,属于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下颌留着些许未曾精心打理的胡茬,带着几分历经风霜的沧桑与落魄。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甚至有些磨损的青灰色布袍,样式古朴,毫不起眼。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挂着的一个硕大无比、油光锃亮、仿佛被摩挲了千万次的朱红色酒葫芦。
此刻,他正仰着头,旁若无人地举起那朱红葫芦,“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大口酒,随即随意地用那略显宽大的袖袍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酒渍。
然后他才眯起那双似乎因常年醉酒而显得朦胧涣散、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场中这剑拔弩张、杀气冲霄的局势。
他就那么随意地倚靠着断墙,周身没有散发出丝毫的灵力波动,没有迫人的气势,没有凌厉的锋芒,仿佛真的只是一个被吵闹声惊扰、误入此地的落魄醉汉。
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两位已然踏入问道境、灵觉敏锐远超常人的长老,心头都如同被投入了巨石的平静湖面,掀起了惊涛骇浪!无边的寒意从脊椎骨直窜而上!
此人……是何时出现的?如何出现的?为何他们之前毫无察觉?甚至连一丝空间波动、一丝气息流转都未曾感应到!
他就好像……本来就一直站在那里,与那半堵破墙、与这雨夜,融为一体!
幽泉长老面具下的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惊悸。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骇浪,沉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阁下……是何方高人?此乃我等与这小儿之间的私人恩怨,还请阁下行个方便,莫要插手此事。”
他的语气,在不自觉间,已经带上了几分谨慎与试探。
那中年男子仿佛没听到他的问话,又仿佛听到了却懒得回答,只是自顾自地又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晃了晃手中那硕大的朱红葫芦,听着里面酒液晃荡的声音,这才懒洋洋地、带着几分讥诮地开口道:
“私人恩怨?啧啧啧……”他摇了摇头,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两位长老,又扫过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返虚境执事,最后落在深坑中奄奄一息的楚云身上,“两个问道境,带着一群返虚境,在这犄角旮旯里,布下锁空大阵,围攻一个周天境、还受了重伤的小娃娃……呵呵,你们这‘私人恩怨’……可真够‘私人’,真够‘公平’的啊。”
他话语中的讽刺意味,如同冰冷的针尖,毫不留情地刺向幽泉和血屠。
血屠长老脾气本就暴躁易怒,之前积累的怒火尚未平息,此刻又被这看似落魄的醉汉如此讥讽,他如何能忍?
他顿时再也按捺不住,怒喝道:“藏头露尾之辈!装神弄鬼!识相的赶紧给老子滚开!否则,连你一起收拾了,正好让你去陪那坑里的小杂种!”
“收拾我?”
那中年男子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可笑的事情,竟嘿嘿地低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耸动,又仰头灌了一大口酒,然后用那双朦胧的醉眼,斜睨着暴怒的血屠,语气带着一种仿佛看待井底之蛙般的怜悯:
“就凭你们暗影阁和血刃楼派来的这几条小杂鱼?连老子站在这里都看不透,也敢在这里口出狂言,大放厥词?真是……不知所谓。”
他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在场所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
那中年男子的身影,就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彻底地消失在了原地!没有残影,没有风声,没有空间波动,就仿佛他从未在那里出现过一般!
下一刹那,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瞳孔骤缩的目光注视下,他已然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了那巨大焦黑坑洞的底部,正好站在了昏迷的楚云身前!
他依旧是那副懒洋洋、仿佛没睡醒的姿态,甚至……是背对着坑洞上方的幽泉、血屠两位长老以及那八名如临大敌、气息瞬间绷紧到极致的返虚境执事!
仿佛将他们视若无物,将背后所有的空门,都毫不设防地暴露在了这漫天杀机之下!
他微微侧过头,用那双朦胧的、仿佛永远带着醉意的眼睛,随意地打量了一下脚下焦黑昏迷的楚云,目光尤其是在楚云那即便昏迷、也尚未完全敛去、偶尔闪过一丝微弱灰芒的混沌道瞳之上,若有深意地停留了一瞬,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与玩味。
随即,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两排与那落魄外表不太相符的、异常洁白的牙齿,用带着浓浓酒气的、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对楚云说话的语气嘟囔道:
“嘿,小子,骨头倒是硬得出奇嘛。被这么多‘了不得的大人物’围着揍,居然还没散架,也没吓尿裤子?有点意思。”
楚云此刻正处于深度昏迷的边缘,对外界感知模糊,自然无法回应。
而那中年男子,仿佛这才想起来身后还有一群人,慢悠悠地、带着几分不情愿地转过身,正面面对着坑洞上方脸色铁青、惊疑不定、杀意与忌惮交织的幽泉和血屠二人,以及那八名如同雕塑般僵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返虚境执事。
他懒散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骼发出几声清脆的“噼啪”响动,仿佛刚刚睡醒一般。
“好了,被你们这一闹,酒倒是醒了几分。”他拍了拍腰间的朱红葫芦,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仿佛天经地义、不容置疑的威严,“听着,老子懒得管你们什么狗屁恩怨。”
他伸出三根手指,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给你们三息时间。”
“带着你们这些歪瓜裂枣,滚出老子的视线。”
“三……”
他直接开始倒数,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般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幽泉和血屠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一阵青一阵白。他们能修炼到问道境,历经无数生死搏杀,自然不是愚笨莽撞之辈。
此人神出鬼没,深浅不知,言谈举止间透出的那种漠视与自信,绝非伪装!这绝对是一个他们招惹不起的硬茬子!
为了一个身负秘密但已半死不活的楚云,与这种来历不明、修为深不可测的强者死磕,甚至可能陨落在此,绝非明智之举!任务失败固然会受罚,但总比把命丢在这里强!
“二……”中年男子又仰头灌了一口酒,眼神似乎因此而清醒了一丝,那朦胧的目光随意扫过坑洞上方那些幸存的黑衣杀手。
凡是被他目光扫中之人,无论修为高低,竟都如同被无形的寒意笼罩,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握紧兵器的手心满是冷汗。
幽泉与血屠再次飞快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退意与果断。
“……一。”
“此人修为深不可测,远在你我之上!不可力敌!我们走!”
就在那“一”字落下的瞬间,幽泉长老沙哑的声音带着强烈的不甘与一丝惊悸,猛地响起!
他当机立断,不再有任何犹豫,猛地一挥手!
那原本已经破碎、但残存着些许维持力量的锁空大阵根基被彻底撤去。
他与血屠长老身影同时一晃,化作两道颜色各异的幽光,如同丧家之犬般,以最快的速度,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茫茫雨夜之中,甚至连一句狠话都来不及留下。
首领既走,那八名返虚境执事以及周围残存的少数周天境杀手,更是如蒙大赦,哪里还敢停留?
几人顿时如同潮水般退去,作鸟兽散,生怕慢了一步,便被那坑底的神秘强者留下。
转眼之间,原本杀机四伏、强者环伺、如同铁桶包围般的青衣巷,顿时变得空空荡荡。
只剩下昏迷的楚云,以及那神秘的中年男子,还有满地的狼藉、焦土,以及那不知疲倦、依旧淅淅沥沥洒落的冰冷雨水。
中年男子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一丝无趣的表情,低声嘟囔道:“算你们这几条杂鱼还有点眼色,跑得倒快。”
他这才慢悠悠地回过头,重新将目光投向脚下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楚云,那双朦胧的醉眼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清澈而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楚云焦黑的皮肤,看到他体内那混乱不堪的伤势和近乎枯竭的本源。
他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随意地搭在楚云的手腕上探查了一下,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皱起。
“啧,伤得可真够彻底的,五脏俱损,经脉尽毁,本源动摇,还用了燃命禁术……能吊着一口气没死,都算你小子命硬了。”
他摇了摇头,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着楚云那张焦黑的脸,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小子,麻烦嘛,老头子我暂时帮你打发走了。”
他拍了拍腰间的酒葫芦,站起身来,目光扫过周围这片如同被天灾肆虐过的废墟。
“不过,这镇东关……嘿嘿,经过今晚这么一闹,你怕是待不下去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