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豪强试探(1/2)
黑水县衙后堂,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北地深秋的寒意,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江辰的手指轻轻敲打着面前厚厚一叠地契文书和状纸,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如同战鼓前压抑的心跳。
堂下,分别坐着县丞周谨、负责屯田事务的主簿田文镜,以及一身戎装却面露忧色的张崮。李铁则在外带队巡逻,尚未归来。
“都说说吧,‘清河乡’那边,具体是个什么情形?”江辰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平静之下往往酝酿着风暴。
田文镜率先开口,他年约四旬,面容清癯,原是边军中文吏,因精通算学和农事被江辰提拔,此刻眉头紧锁:“大人,情形不容乐观。清河乡乃我等今春招募流民,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新垦出的良田,引黑水河灌溉,近五千亩肥田,秋收在即,麦浪滚滚,眼看就是一场大丰收,足以缓解我县今冬明春大半粮储压力。”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愤懑:“可就在三日前,以本县豪绅赵半山为首,联合了钱、孙、李三家,突然拿着一些陈年旧契,声称清河乡有近三千亩地,乃其家族‘祖产’,只是多年前因战乱荒废,如今要求‘赎买’回去。”
“赎买?”江辰挑眉。
“是,”田文镜咬牙,“出的价钱,不足目前市价的十分之一!与明抢无异!下官据理力争,言明那些地契年份模糊,界址不清,且按《垦荒令》,无主荒地谁垦谁得,官府备案发证。但他们蛮横不讲理,赵半山甚至扬言…扬言…”
“扬言什么?”
“扬言若不应允,便让清河乡的粮食,一颗也运不进县城!”田文镜气得声音发颤,“他们已纠集了数百名家丁、佃户,日夜在清河乡外围‘巡查看护’,阻挠我们的农工正常收割,还打伤了我们两名前去理论的小吏!”
“砰!”张崮猛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反了天了!一群土财主,也敢威胁朝廷命官,威胁将军?将军,给我一队人马,我这就去把那什么赵半山、钱老抠的脑袋拧下来,看谁还敢聒噪!”
“坐下!”江辰冷喝一声,“拧脑袋?然后呢?让全县豪强人人自危,联合起来造反?让安北都护府的郭孝义立刻抓到口实,派兵‘平叛’?”
张崮梗着脖子:“那难道就任由他们骑在咱们头上拉屎撒尿?那些地可是流民们一锄头一锄头开出来的,是咱们的军粮命根子!”
“命根子,自然不能让人掐了。”江辰眼神锐利如刀,“但他们既然摆出了‘讲道理’‘谈买卖’的架势,我们一开始,也得陪着把这台戏唱下去。周谨,你怎么看?”
周谨捋着短须,沉吟道:“将军,张队正所言虽是气话,但也不无道理。豪强之患,在于其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与私人武装。赵半山此举,绝非单纯为了几千亩地。其背后,一是试探将军您的底线与应对方式;二是眼红清河乡丰收之利;三嘛…恐怕也与近期我等打压其兼并土地、强买强卖的行为有关,更可能与外界某些势力有所勾连,想给我等制造麻烦。”
他继续分析:“他们以旧契为凭,看似占了‘理’字,我们若直接动武,确实落人口实。属下以为,当以‘文’对‘文’,先破其‘理’,再慑其‘力’。”
“哦?如何破其‘理’?”江辰问道。
“其一,旧契真伪与时效性。年份久远,墨迹印鉴均可仔细勘验,且帝国律法对荒地开垦确有‘谁垦谁得’之优厚条款,我等占着法理。其二,界址问题。他们的地契所述四至模糊,我等可组织重新勘界,这过程…可快可慢。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周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赵、钱、孙、李四家,并非铁板一块。据属下所知,孙、李两家此次参与并不情愿,多是受赵半山裹挟。或可…分化拉拢。”
江辰听完,缓缓点头:“分析得在理。田文镜。”
“下官在。”
“你立刻去做三件事。第一,将县衙存档的《垦荒令》及清河乡地契文书副本,多抄录几份,张贴于县城四门及清河乡各处,晓谕百姓,占据舆论。第二,组织老农、胥吏,准备与赵家等人‘勘验界址’,给他们找点事做,拖住他们。第三,暗中接触孙、李两家,许以些许好处,比如今后县衙采购优先考虑他家,或者允许其子弟进入新学堂,探探他们的口风,能拉则拉。”
“下官明白!”田文镜领命,匆匆而去。
“周谨。”
“属下在。”
“你以县衙名义,正式发文给赵半山等人,言明官府重契约,更重实证,邀其三日后,于清河乡地头,共同勘界辨契。语气要客气,但要公事公办。”
“是。”
“张崮!”
“末将在!”张崮精神一振。
“你的兵,不是用来拧脑袋的,是用来保境安民的。”江辰看着他,“调你手下最精锐、军纪最好的一队人,换下戎装,穿上百姓服饰,携带短刃和棍棒,混入清河乡的农工之中,协助收割,保护农工安全。若对方家丁佃户再敢动手挑衅…准许你们‘自卫’!记住,是‘自卫’!分寸你自己把握,既要打得疼,又要暂时抓不住我们把柄。另外,调一哨骑兵,在清河乡十里外隐蔽待命,非我亲令,不得妄动!”
“得令!”张崮脸上露出狞笑,“将军放心,揍人…哦不自卫,末将手下的崽子们最在行了!保证让他们吃了亏还说不出口!”
命令下达,黑水县这台高效的机器立刻运转起来。
告示贴出,舆论悄然转向。大部分百姓和垦荒流民对豪强巧取豪夺本就深恶痛绝,纷纷议论赵家不仁,支持县衙依法办事。
勘界谈判桌上,田文镜引经据典,拿着官府文书和精确测量后的新地图,与赵家请来的老学究、老讼师争得面红耳赤。对方拿着那模糊的旧契,在田文镜精准的质询下左支右绌。
而孙、李两家在周谨私下接触后,态度明显暧昧起来,次日便借口家中有事,退出了联合逼宫,只剩下赵半山和钱家还在硬撑。
赵半山显然没料到江辰反应如此迅速且“文绉绉”,他更没料到,自己派去骚扰收割的家丁,这次碰上了硬钉子。
当几十个赵家家丁,拿着棍棒,再次耀武扬威地冲向正在抢收麦子的农工时,从农工队伍里,猛地站起百来个精壮的“汉子”。这些人虽然穿着粗布麻衣,但动作整齐划一,眼神锐利,身手矫健得惊人。
根本不废话,对方刚举起棍子,这些“农工”便如猛虎下山般扑了上去。没有喊杀声,只有沉闷的击打声和痛苦的惨嚎。动作干净利落,专往肉厚疼的地方招呼,瞬间就将赵家家丁打翻一地,筋断骨折者不在少数,却无一人丧命。
打完人,这些“农工”迅速散去,混入人群,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赵家家丁头子鼻青脸肿地爬回去报信,赵半山气得砸碎了心爱的茶盏。
“废物!一群废物!连群泥腿子都打不过!”
钱家家主钱茂才在一旁忧心忡忡:“赵翁,情况不对啊!孙家李家缩了,官府咬死了文书勘界,现在连手下的都被打成这样…那江辰,分明是软硬不吃,早有准备!我看…要不先退一步?”
“退?”赵半山三角眼里闪烁着阴鸷的光,“现在退了,我赵半山在黑水县还有何脸面?他江辰一个外来户,真要赶尽杀绝不成?我就不信,他敢派兵动我!”
他压低了声音,狠厉道:“去,把养在后山矿里的那几百‘护矿队’调过来!都给我配上刀枪!我就不信,他江辰那些兵,敢对着我这‘合法’持械护卫的家丁动手!他若敢动手,就是屠戮良善,就是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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