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贰偷窥者·铁心者·执帚者（2/2）
“下君染焰，拜见许渊神尊！”
‘是他！’凤弥瞳孔微缩，心中波澜骤起，‘他何时回来的？’这惊诧并非无因。自三千年前那场变故后……她便再未见过这位冷面神尊的身影。
“起。”许渊目光如冰刃，在染焰身上一掠而过，声音比殿中的寒气更甚，“可知无召擅闯净渊殿，该当何罪？”
“下君……甘愿领罚。”染焰垂首，姿态恭顺。
“既知罪，便去领罚。”许渊语气淡漠，转身欲行。
察觉身后之人气息未动，他脚步微顿，并未回首：“还有事？”清冷的声线在寂静庭院中荡开，带着无形的威压。
染焰深吸一口气，双手捧起那碧玉瓶，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听闻神尊素爱清茗，此乃下君于天外秘境寻得的‘九霄云芽’，特献与神尊，聊表心意，望神尊……笑纳。”
树上的凤弥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神界早有传言，染焰神君倾慕许渊数千年，今日亲眼所见，看来并非空穴来风。这份冒着触犯天规风险也要送出的心意……
“本尊无需。”许渊的声音毫无波澜，甚至未曾回头看一眼。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道微不可察的蓝芒自他袖中逸出，精准地击中染焰手中的玉瓶。
“咔嚓！”一声脆响，碧玉瓶连同其中珍贵的茶叶，瞬间化为齑粉，随风飘散。
“神尊……”染焰捧着空无一物的双手，指尖微微颤抖，脸色瞬间煞白。数千年了……无论她如何努力，神尊待她，始终如这殿中的寒冰，不曾有丝毫融化的迹象。她的心意，神界皆知，难道在他眼中，就这般不值一顾吗？
树上偷窥的凤弥，目睹此景，先是一阵尴尬，随即涌上强烈的无语。‘即便不喜，直言相告便是！何至于此？这好歹是人家一片赤诚心意！此人当真……铁石心肠，惯会糟蹋人心！’
就在凤弥为染焰不平而分神之际，一道冰冷刺骨的蓝色光刃毫无征兆地撕裂空气，直袭她藏身之处！
“不好！”凤弥心中警铃大作，本能地侧身闪避。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一击，却忘了自己正身处脆弱的花枝之上！躲避的动作带得脚下花枝剧烈摇晃，重心一失——
“啊呀！”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惊呼，一道火红的身影狼狈不堪地从繁花丛中直直摔落，“砰”地一声砸在铺满落英的冰冷地面上，激起花瓣飞扬。
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打破了庭院中凝滞的气氛。
凤弥龇牙咧嘴地迅速爬起，手忙脚乱地拍打沾满花瓣的衣裙，又胡乱理了理散落的长发，脸上火辣辣的，一半是疼的，一半是窘的。‘这下可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幸好……目击者不多。’她强自镇定地安慰自己。
“下君染焰，拜见凤弥神尊。”染焰已从震惊中回神，连忙行礼，声音带着一丝慌乱。
“起……起来吧。”凤弥干笑两声，目光掠过眼前温婉动人的女子，心中更替她不值。‘多好的人儿，偏遇上这么个冰块！可惜，真可惜！’她暗自摇头叹息。
“呵。”一声极轻的嗤笑自身后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冷嘲，“未料凤弥上神，竟有攀树窥视之癖好。”许渊终于转过身，幽深的眼眸锁定凤弥，寒意凛冽，“看来，本尊得将这树再养高些，免得某些偷窥成性之徒，摔下来不长记性。”
凤弥猛地转身，对上他那双毫无温度的眸子，怒极反笑，纤指先是指向自己鼻尖，复又指向他：“本上神？偷看你？”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随即想到方才他毁掉茶叶的冷酷，怒意更炽，质问道：“许渊！染焰神君一片赤诚心意，你凭什么说毁就毁？！连半分情面都不留！”
“心意？”许渊薄唇微启，目光冷冷扫过一旁脸色苍白的染焰，最终落回凤弥身上，带着审视与漠然。
染焰见状，急忙低声对凤弥解释：“凤弥神尊，其实我……”能再见到他，已是万幸……
凤弥却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是害怕许渊追究，一股“护花”的豪气顿生，抬手止住染焰的话头，朗声道：“放心！有本神尊在此，定为你讨个公道！”她挺直腰背，毫不畏惧地迎上许渊冰冷的视线，“许渊！染焰神君一片真心实意，纵使你不领情，也不该如此践踏！你身为神尊，就半点人情味都不讲吗？”
许渊静立原地，周身散发的气息陡然变得更加森寒，整个净渊殿仿佛瞬间坠入冰窟。无形的威压如山岳般向凤弥倾轧而来。
然而凤弥何曾惧过？她梗着脖子，一双明眸毫不退缩地瞪回去，眼中燃着不屈的火焰。
“凤弥上神，”许渊缓缓开口，字字如冰珠坠地，“你需认清一事——本尊是神，非人！”那“非人”二字，咬得极重，带着神只俯瞰众生的漠然与疏离。
“你……！”凤弥被他这强词夺理堵得一时语塞。就在这刹那分神之际，数道冰蓝色的神力锁链如灵蛇般凭空出现，瞬间缠绕上她的手腕脚踝！与此同时，一旁的染焰身影一晃，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包裹着，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
“许渊！”凤弥又惊又怒，奋力挣扎，那神力锁链却纹丝不动，反而因她的反抗而收紧，传来刺骨的寒意，“你把染焰神君弄哪儿去了？！”
“哦？”许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徒劳的挣扎，语气带着一丝讥诮，“自身尚且难保，竟还有余暇忧心旁人？”
“放开我！”凤弥不信邪，周身神力鼓荡，试图召唤神火焚断这恼人的束缚。然而，往日随心所欲的神力此刻却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应！她猛地抬头，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惊骇：“你……你封了我的神力？！”方才那锁链缠上的瞬间，他竟无声无息地禁锢了她的力量！难怪神火无法召唤！“为什么？！”惊怒交加的质问脱口而出。
许渊并未回答，只淡淡唤了一声：“锦煊。”
（四）
庭院角落光影扭曲，一名手持竹扫帚、身着朴素灰袍的男子应声出现，恭敬垂首：“锦煊，拜见尊上。”他依着许渊目光的示意，沉默地走向被困住的凤弥。
“凤弥神尊。”锦煊在凤弥面前站定，双手将扫帚奉上，动作恭谨，意图却再明显不过。
对方明知她身份还敢如此，必是得了那冰块脸的授意！‘好你个许渊！’凤弥心中怒火翻腾，盯着那柄再普通不过的扫帚，并未立刻接过。
“这是你尊上的意思？”她挑眉，语气不善。
锦煊抬头，目光扫过满庭簌簌飘落的樱瓣，又飞快地瞥了一眼凤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还请神尊……”话音未落便被凤弥打断。
“放下。你，走。”凤弥言简意赅，指了指地上的扫帚，又指向他本人。
锦煊闻言，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迟疑。净渊殿乃四神之首、威震三界的许渊神尊居所，其地位与威严，纵是垠玄、临昭二位神尊亦要礼让三分，是神界诸神敬畏恐惧的存在。眼前这位凤弥神尊……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起三千年前那桩旧事，看向凤弥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警惕。
凤弥捕捉到他眼神的变化，瞬间也想起了什么，脸上难得地闪过一丝尴尬。‘那事……真不能全怪我！’她当时是想解释的，可这冰块倒好，直接拍拍屁股下界去了！一去就是三千年！她问遍垠玄、临昭，那两人却讳莫如深。她也曾赌气下界寻找，可许渊若存心隐匿，凭她之力如何寻得？如今他归来……看来得找个机会把那误会澄清……
“放心，”凤弥压下心头杂念，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可靠些，“这净渊殿，塌不了。”毕竟那罪魁祸首不就在屋里坐着吗？况且……她没好气地瞥了一眼紧闭的内殿门扉，这人大概还不知道，她现在可是连半点神力都使不出来了！有心搞破坏，也没那个力了！
锦煊见凤弥神色虽有不忿，但并无动手迹象，又看了看满地的落花，犹豫片刻，终是将扫帚轻轻靠在了樱花树粗壮的树干旁。
“神尊，锦煊告退。”他再次恭敬行礼，身影如烟般消散。
庭院中，只剩下凤弥，一树繁花，一地落英，以及那柄静静倚在树旁的竹扫帚。
凤弥环顾这偌大却冰冷死寂的庭院，再看看那满地被寒风吹落的粉嫩花瓣。她是堂堂四神之一，垠玄和临昭向来对她宠爱有加，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上次从魔界重伤归来，神界那些压箱底的奇珍灵药，流水似的往朝阳殿送，生怕她恢复得慢了一分。让她上阵杀敌可以，让她……凤弥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那柄粗糙的竹扫帚上——让她这个神尊，像个最低等的小仙侍一样，给同为神尊的许渊打扫庭院？！
开什么玩笑！莫说扫地，她凤弥神尊连扫帚把都没摸过一下！朝阳殿里里外外，自有神侍打理得纤尘不染。她自己的宫殿都未曾亲自动手扫过半片叶子！让她扫这净渊殿？除非她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