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叁柒神魔遗梦缘凡妖（2/2）
怡鸢心中微震！她身为一方妖君，却因特殊缘由并无妖力波动，此事连许多大妖都未必能一眼看穿。眼前这个初见的凡人捉妖师，凭什么如此笃定？
“哦？你为何这样认为？”怡鸢靠近几步，好奇地追问。
“直觉。”男子只吐出两个字，目光坦荡。
“直觉？”怡鸢一愣，随即失笑，这答案倒是简单直接得让她无言以对。她想起刚才的情景，又问：“对了，你既是捉妖师，为何要救那只兔妖？难道不该对妖物深恶痛绝？还有那蜘蛛精，你为何也任她跑了？”
男子看着她，眼中并无寻常捉妖师的偏激，反而流露出一种平和的光芒：“我为何不救她？”语气自然，仿佛天经地义。
“可她明明是妖啊！”怡鸢对上他的视线，“你们捉妖师遇到妖怪，不都是该赶尽杀绝的吗？”
男子轻轻摇头，耐心解释道：“你说的是刻板印象。捉妖师，也并非全是如此。妖有万种，心性各异。力量本身并无善恶，端看持之者如何运用。世间有行恶之妖，亦有向善之妖；正如人间有恶人，亦有善人。我所求，不过是维护一方安宁，守护弱小，并非不问缘由的屠戮。那兔妖弱小无助，眼神清澈，我自然要救。至于那蜘蛛精，她已重伤遁走，何必赶尽杀绝？若她日后为祸，自有因果报应。”
怡鸢怔怔地听着，这番话如同清泉流入心田，让她对眼前这个凡人捉妖师刮目相看，心中涌起一丝敬佩。“嗯…你说得很有道理。”她由衷地点点头。
“所以，我救她，只因她是个需要帮助的生命，与她是人是妖无关。”男子的声音温润而坚定。
怡鸢陷入沉思，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尤其是一个捉妖师）在她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只觉得眼前这人着实有趣。
“多谢姑娘方才援手。”男子拱手致谢，动作牵动了背后的伤口，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举手之劳罢了。”怡鸢摆摆手，笑容明媚，“其实就算我不出手，你也未必会输。你这个人，倒真是挺有趣的。”她话锋一转，爽朗道：“对了，我叫怡鸢，朋友都叫我阿鸢。你呢？”
男子见她如此坦率，亦不再犹豫，温声道：“在下凌奚派弟子，林沐风。”
林沐风……
林、沐、风。
这三个字落入耳中，怡鸢心中莫名一悸，仿佛有什么沉睡的东西被轻轻触动。她脱口而出：“那我叫你沐风，可好？”
然而，她的话音未落，林沐风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竟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沐风！”怡鸢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住，让他靠在自己肩头。直到此时，她才惊觉对方气息微弱，后背的伤口黑气缭绕，手上的剑伤虽已止血，但显然失血过多，加上那蜘蛛精的剧毒已然深入脏腑！
“该死！”怡鸢暗骂自己粗心，连忙运转法力，柔和的光芒笼罩林沐风的手掌，那狰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然而，他背后的毒伤却异常顽固，毒素如附骨之蛆，怡鸢只能暂时压制，无法根除。
轰隆！
天际传来沉闷的雷声，乌云迅速聚拢。
“要下雨了……”怡鸢蹙眉看着阴沉的天空，又低头看了看昏迷中气息微弱的林沐风，眼神变得坚定。“林沐风，算你运气好，遇到本姑娘。放心吧，有我在，定保你无事！”她想起凡间话本里常说的“救人救到底”，既然管了这“闲事”，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四)
赶在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之前，怡鸢背着林沐风，在密林边缘找到了一座废弃的茅草屋。屋内蛛网密布，尘土堆积，简陋得近乎破败。怡鸢微微蹙眉，她素来喜洁，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在这荒山野岭能寻到一处遮风避雨之所已是万幸，林沐风的伤势不能再拖。
她小心翼翼地将林沐风安置在屋内相对干燥的角落，快速清理出一小片空地，将散落的木柴聚拢。指尖微弹，一缕灵火跃出，木柴立刻噼啪燃烧起来，橘黄色的火光驱散了屋内的阴冷与潮湿，带来一丝暖意。
“这样应该会好些。”
怡鸢松了口气，跪坐在林沐风身边。借着火光，她仔细检查他背后的伤口。黑紫色的毒素在苍白的皮肤下蔓延，触目惊心。她凝神聚气，双手覆于伤口之上，淡金色的光芒缓缓渗入，与那顽固的毒素进行着拉锯。汗水渐渐浸湿了她的额发。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大部分毒素逼出、净化，但仍有丝丝缕缕的阴毒如同细小的毒蛇，盘踞在经脉深处，难以根除。怡鸢收回法力，疲惫地叹了口气：“这蜘蛛精的毒，还真是霸道。”
她撕下自己一截干净的衣襟，小心地为林沐风包扎好伤口。剩下的余毒，只能靠药物和慢慢调养来化解了。
屋外，大雨如注，敲打着屋顶的茅草，发出密集的声响。气温骤降，寒风从缝隙中灌入。怡鸢将火堆拨得更旺了些，坐在林沐风身边守着他。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他清俊却毫无血色的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怡鸢静静地看着他沉睡的容颜，一种莫名的、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毫无预兆地涌上心头。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紧蹙的眉心，仿佛想抚平那昏迷中也不曾散去的痛楚，鬼使神差地低语道：“林沐风……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认识啊？”
声音很轻，很快被屋外的风雨声淹没。怡鸢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摇头，将这荒诞的念头压下，只当是连日奔波产生的错觉。她靠在墙边，闭目养神，却不知这句无心之语，如同投入命运长河的石子，悄然荡开了宿命的涟漪。
(五)
清晨，雨歇风住。
微凉的阳光穿透破损的窗棂，洒落几缕金辉。屋外，鸟鸣啁啾，草木枝叶上挂着晶莹的水珠，空气清新得醉人。
怡鸢睁开眼，第一时间探身查看林沐风。她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入手温凉，不复昨夜滚烫。“烧退了。”她松了口气，嘴角微扬。想到自己这位素来被人伺候惯了的妖君，竟亲力亲为照顾了一个凡人数夜，若被妖界那些家伙知道，怕是要惊掉下巴。
“水……”一声微弱沙哑的低喃响起。
怡鸢立刻回神，拿起昨夜备好的、用雨水烧开放凉的清水，小心地扶起林沐风的头，将碗沿凑到他干裂的唇边。
林沐风悠悠转醒，意识还有些模糊，本能地啜饮了几口清水。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明。他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怡鸢近在咫尺、带着关切的脸庞。
“你醒了？”怡鸢见他眼神恢复焦距，展颜一笑，明媚如雨后初晴。
林沐风挣扎着想坐起，牵动了背后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这才完全清醒过来，想起昨夜种种。他看着怡鸢，眼神复杂，充满了感激：“多谢姑娘……再次相救。”声音依旧虚弱。
怡鸢一听这称呼，眉头就皱了起来：“什么姑娘姑娘的？听着别扭！”她将水碗放到一旁，叉腰道，“咱们也算共患难了吧？我叫怡鸢，也叫阿鸢！咱们是朋友了，对吧？朋友之间还这么生分？”
林沐风被她这直爽的性子弄得一愣，随即虚弱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点了点头：“自然……是朋友。昨夜若非怡鸢你，林某恐怕……”
“打住打住！”怡鸢连忙摆手打断他，“朋友之间不言谢！再说了，本姑娘乐意！”
她顿了顿，看着林沐风苍白的脸色，正色道：“不过，沐风，有件事你得清楚。那蜘蛛精的毒很是厉害，虽然我尽力清除了大部分，但还有一小部分余毒盘踞在你体内，像跗骨之蛆，一时半会儿无法根除。若不好好调理，恐伤及根本。”
林沐风感受了一下体内，确实有股阴寒滞涩之感盘桓不去，点了点头：“我明白。有劳怡鸢费心了。”
“明白就好！”
怡鸢满意地点点头，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既然咱们是朋友，我自然会负责到底，帮你把这余毒彻底拔除！不过嘛……”
她拖长了语调，笑眯眯地看着他，“朋友是不是也该互相帮助？你看我现在孤身一人在这凡间行走，万一再遇到个像昨天那样厉害的妖怪，岂不是很危险？你身为我的朋友，又是修为高强的捉妖师，是不是该……暂时保护保护我呢？”
林沐风看着怡鸢那带着点小算计却无比真诚明亮的眼睛，没有任何犹豫，郑重地点头应道：
“那是自然。只要林某还有一口气在，定护怡鸢周全。”
晨光熹微，草屋外草木清新。一场雨后的初遇，一个意外的约定，将两个来自不同世界的灵魂，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命运的齿轮，在凡尘的晨光中，悄然转动，驶向那迷雾重重、却又暗藏无限可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