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贰：（1/2）

天界·琼华宫偏殿

九霄云殿的喧嚣与华彩，被重重鲛纱与垂落的珠帘过滤，只剩下模糊的光影与沉闷的回响。

偏殿内，沉水香的幽冷气息凝滞不动，仿佛某种不祥的预兆正在悄然酝酿。

慕湘像一只被丝线操控的、羽翼鲜亮的雀鸟，提着那身几乎曳地的繁复华丽裙裾，脚步细碎而慌乱地溜了进来。

她精心描画的脸上，忐忑与渴望交织，眼神闪烁不定，如同被风吹皱的春水。

“母后……”

她的声音又轻又急，刻意揉入了少女的娇怯，底下却藏着按捺不住的贪婪，“您说的事……能成吗？许渊神尊他……”

话语戛然而止，仿佛那个名字带着刺，她不敢轻易触碰。

然而，那双翦水秋瞳里翻涌的，却是赤裸裸的志在必得，以及对未知结果的深深恐惧。

林玉慵懒地斜倚在铺着雪白无瑕狐皮的贵妃榻上，指尖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枚流转着诡异、粘稠血光的玉简——那阴毒无比的“牵魂引”。

幽红的光映在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投下几分鬼魅的阴影。

闻声，她慵懒抬眼，目光落在女儿那张与自己年轻时相似、却更为娇艳的脸上。

红唇缓缓勾起，漾开一个无懈可击、慈爱到足以融化万年玄冰的笑容。

“湘儿，”

林玉的声音轻柔如羽毛拂过心尖，带着令人沉溺的安抚力量，“慌什么？母后何时骗过你？”

她优雅地放下那枚不祥玉简，伸出纤纤玉手，鲜艳如血的蔻丹指尖，带着无限宠溺，轻轻点了点慕湘挺翘的鼻尖，“一切，早已安排妥当。你只需安心，等待做你的新嫁娘便是。”

慕湘的眼眸瞬间被点燃！

如同夜空中骤然迸发的烟火，迸发出惊人的璀璨光彩。

她长长舒出一口气，脸上绽放出混合着狂喜与娇羞的灿烂笑容，双颊飞上艳丽的红霞：“真的？！母后您最好了！湘儿就知道母后最疼我！”

她像一只终于得到安抚的欢快小鸟，猛地扑进林玉馥郁馨香的怀里，撒娇般蹭了蹭。

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紧要事，迅速起身，带着雀跃与急不可待的憧憬，“那……那湘儿先告退了！我得去催催司织坊，看看我的凤冠霞帔准备得如何了！定要是这九天十地最最华美的！”

话音未落，人已如一阵粉色的香风，轻盈地旋了出去，裙摆飞扬，搅动了殿内沉滞的空气。

林玉含笑颔首，目光温和地追随着女儿雀跃的背影，直至那抹象征着“天真”与“可利用”的倩影彻底消失在珠帘之外，殿门无声合拢。

瞬间，舞台落幕。

林玉脸上那完美无瑕、惑乱众生的慈母笑容，如同被冷水冲刷的劣质油彩，一点点、无声地剥落、褪尽。

最终，显露出的，是那张冰冷、坚硬、毫无波澜的、属于幕后操盘手的真实面孔。

她缓缓端起案几上那盏已温凉的玉盏，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光滑冰冷的杯沿，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算计，以及一丝对猎物即将入网的、毫不掩饰的冰冷嘲讽。

身旁，那枚“牵魂引”依旧幽幽散发着不祥的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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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荒寂月庭

许渊独坐于一株早已枯死的巨大月桂树下。

虬结的枝桠嶙峋如森森白骨，在惨白冰冷的月色下，投下扭曲狰狞的斑驳暗影，将他孤绝的身影切割得支离破碎。

他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片枯黄脆弱的落叶，叶片在他指腹下无声地碎裂、化为齑粉，簌簌落下，如同他此刻被反复碾磨的心神。

脑海中，怡鸢在梦境中含泪的、充满恨意的控诉，如同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我好恨许渊！都怪他！是他毁了我和凌归！”

那双被泪水浸润、却燃烧着熊熊恨火的眼眸，像一把最钝的刀，反复地、缓慢地凌迟着他的神魂。

而更深的痛楚在于，他竟要以“凌归”的身份，亲耳听着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憎恶着“许渊”——那个被剥离了神尊光环、被误解、被唾弃的、真实的他自己。

那一刻，汹涌的冲动几乎要撕裂脆弱的梦境屏障，向她嘶吼出一切真相！

可最终，他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更紧地、几乎要揉碎骨血般箍在怀里，将她的脸死死按在自己冰冷的胸口，不让她窥见自己眼中翻江倒海、几近崩溃的痛楚与绝望。

“情真意切……”

许渊低喃出声。

羽王涵应那日意味深长的话语，再次如魔咒般浮现。

几日前，他暗中造访羽族圣地。

涵应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那架能引动神魂的天玟琴，确实由怡鸢弹奏过。

“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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