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利刃向心(2/2)
他转身时撞翻了折叠椅,金属腿在泥地上划出刺耳的痕迹——林骁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作战靴上的泥点还在往下滴,砸在地面发出轻微的“啪嗒”声,眼神像淬了火的钢。
“要去阿龙家?”林骁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度,像从地底传来。
秦翊的脚步顿住。
三天前阿龙中枪时,攥着他的手腕喊“替我看我妈”,那股热乎的血现在还在他战术背心里焐着,湿漉漉地贴在胸口。
他摸了摸胸前的子弹袋,里面装着阿龙母亲的遗书——老人在肺癌晚期写的,说“阿龙要是回不来,把骨灰撒在村口老槐树下,别让他记挂我”。
“等我十分钟。”他扯下头上的战术头盔,雨水顺着发梢砸在泥地上,溅起细小的泥星。
他发动摩托,车灯划破雨幕,朝着西南方向的山脊驶去。
十公里外的山腰上,雨雾正缠绕着一片新坟。
老槐树的枝桠在雨里垂着,像无数伸向天空的手臂。
阿龙母亲的坟头新添了把野菊花,花瓣上挂着水珠,晶莹剔透,像未落的泪。
秦翊蹲下来,用袖口擦净墓碑上的泥,指尖碰到“李桂芳”三个字时,突然想起阿龙总说“我妈做的槐花饼比基地食堂的红烧肉还香”,那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带着少年般的笑。
“阿姨,阿龙没回来。”他的声音闷在雨里,像被湿布裹住,“但他的枪,他的战术靴,都在我这儿。”
身后传来脚步声。
秦翊没回头也知道是谁——那是特战队训练服磨出的沙沙声,带着股新橡胶的味道,像雨后青草的气息。
少年阿虎(阿龙的弟弟)站在他旁边,手攥成拳头抵在裤缝,敬礼时胳膊抖得像被风吹的芦苇。
秦翊抬头看他。
少年的脸还带着未褪的婴儿肥,左眉骨有道新鲜的擦伤,是昨天加练战术滚翻时蹭的,血痂边缘微微泛红。
他从战术背心内层摸出父亲的匕首,刀鞘上的铜箍被岁月磨得发亮,像一段不会熄灭的火。
“这是我太爷爷打鬼子时用的,我爷爷带着它过鸭绿江,我爸用它挑开过边境的雷壳。”他把刀塞进阿虎手里,刀刃贴着少年发烫的掌心,“刀不在手,而在心。”
阿虎的手指慢慢蜷紧刀柄,指节发白,像要把那温度刻进骨头里:“我哥说,您教他的第一堂课是‘活着的人要替死人看更亮的天’。”
“现在轮到你替他看了。”秦翊站起身,雨水顺着帽檐砸在他肩头,发出沉闷的“咚”声,“回基地找苏岩领装备,别让我在前线看见你掉链子。”
回程路上,电台传来林骁的声音:“秦队,直升机已就位,五分钟后起飞。”
秦翊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加快脚步。
直升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时,林骁正蹲在停机坪上擦95式步枪。
他抬头看见秦翊过来,从战术背包里摸出一副作战手套——黑色皮质,指关节处缝着蛟龙的银线徽章:“大刘的遗物。他走前说‘等收复那天,让秦队戴着它摸龙旗’。”
秦翊接过手套。
手套里还残留着大刘身上的硝烟味,混着点薄荷味的润喉糖气息——那是大刘戒不掉的老习惯。
他没立刻戴上,而是将手套贴在胸口,闭眼三秒。
硝烟味混着薄荷糖的气息,像一场回不去的梦。
他戴上手套,指腹轻轻蹭过徽章,突然想起三天前大刘扑向诡雷时的笑:“秦队,我命硬,肯定能看见五星旗飘在t岛总督府。”
“这次,我们不只是破晓。”他对着轰鸣的引擎提高声音,目光扫过整备区严阵以待的队员,“我们要让天,再也黑不下来。”
机舱门闭合的瞬间,苏岩抱着笔记本挤上来,屏幕上跳动着“夜枭”最后出现的Ip轨迹。
秦翊凑过去,看见跳转节点最终落在某大国驻东南亚使馆军事武官处的坐标上,红圈在屏幕上刺得人眼睛生疼。
“你们以为,战争是从今天开始的?”他低声自语,手指轻轻敲了敲红圈。
直升机群拔地而起时,雨幕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阳光穿透云层,在海面上铺出一条金链,波光粼粼,像无数把出鞘的刀。
秦翊贴着舷窗往下看,能看见浪花被旋翼搅得翻涌,像无数只举向天空的手。
他摸了摸胸前的子弹袋,那里装着阿龙母亲的遗书,装着大刘的润喉糖,装着父亲日志里夹的弹壳——它们在他心口发烫,烫得他眼眶发酸。
“目标区域还有20分钟。”飞行员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
秦翊摘下战术手套,轻轻按在机舱内的红色旗标上。
那面旗是出发前老首长塞给他的,说“第一面插上总督府的,必须是你们蛟龙”。
旗面触感粗糙,是手工缝制的,针脚里还带着棉线的毛刺——像极了他太奶奶当年给太爷爷缝的红军袖章。
“准备索降。”他扣紧头盔带,目光扫过机舱里紧绷的脸,“记住,我们脚下的每寸土地,都是先烈用命换的。今天,我们要把命压上去,换后世的太平。”
直升机群掠过海峡时,秦翊靠在舱壁上,望着舷窗外渐亮的天际。
他轻轻摩挲着胸前的子弹袋,仿佛能听见阿龙的笑声,大刘的调侃,父亲在战地日记里的低语。
而在海峡另一侧,t岛地下指挥所的混凝土深处,一台服务器悄然接收到来自东南亚使馆的最终确认信号。
警报灯突然全灭,所有屏幕同时亮起血红汉字,在黑暗中如烈火燃烧:
“你们的末日,才是我们的——国庆。”
海风吹得旋翼嗡鸣,秦翊望着越来越近的海岸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子弹袋。
那里有他的过去,有他的战友,有四代军人的骨血。
而前方,是他的未来——是龙旗招展的明天,是再也不会被割裂的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