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金融の矢面(きんゆう の やおもて)(1/2)
腊月的寒气混着硝烟,渗入二之丸橹台的每一寸木隙。石田三成倚着残破的女墙,只觉得头顶被碎木击中的兜鍪下,一阵阵闷痛与眩晕交替袭来。方才强撑着弹压了围攻小出屋敷的乱民,那口提着的血气一散,此刻脚步竟有些虚浮。耳边除了远方持续的炮响,更添了一种低沉的、唯有自己听得真切的汩汩之声——那是血自耳孔中缓缓渗出的鸣动。
“治部少辅様!”一声沉唤将三成从短暂的昏沉中拽回。只见岛左近疾步近前,甲胄上沾满烟尘,眉宇间带着激战后的疲惫与凝重。“三之丸方面,户田康长那厮,领其本家郎党突袭数次,已被我军击退!”
“户田……康长……”三成喃喃重复,脑海中断续闪过往事。那是家康尚在时,曾欲说媒,让当时还唤作福岛陆的赖陆,入继户田家为婿养子,以结盟好。彼时养父正则以“会津征伐在即,需猛将建功”为由,硬生生回绝了。如今想来,若当时成了,这天下局势,是否又会是另一番光景?至少,户田康长此人,或许便不会成为今日攻城之鹰犬。他心下惘然,于丰臣家,彼时之拒,究竟是福是祸,竟已难断。
“阵斩否?擒获耶?”三成甩开杂念,强打精神问道。
“未曾擒获,”岛左近语带憾恨,“但那厮被末将一箭射中肩胛,伤势不轻,这几日当可稍息聒噪。”
三成微微颔首,正欲开口,忽觉那耳中汩汩之声骤然加剧,一股温热顺着颈侧滑下。他下意识抬手一抹,指尖染上暗红。虽出血不多,但这体内的空乏与耳畔不绝的异响,却比刀伤更令人心躁。
岛左近并未察觉三成异样,犹自愤懑道:“只是这羽柴军,炮火也太过猖獗!那炮弹仿佛不要金银一般,昼夜不息。轰塌橹楼,毁损小天守,却又不见其大队蚁附攻城,只顾一味远击。我等夜间尚可命人抢修,彼竟似不在意……”
“嗯?”三成搓着下巴的手指倏然停住。岛左近这无心之语,如同一道电光,劈入他因失血而混沌的脑海。“炮弹……不要金银一般?”他低声重复,眼中疲惫渐褪,泛起一丝警醒的精光。“左近,你方才说,彼军炮击猛烈,却不利攻城,反容我等修复?”
“正是!”岛左近应道,“末将刚从刑部様处归来,刑部今日抱病奋战,旧疾复发,方才送回医官处诊治。”
“胡闹!”三成眉头紧锁,“大谷刑部病体沉重,岂可再临战阵!尔等当力劝才是!”他语带责备,心下却是一沉。吉继病重,如同折他一臂。
“末将明白。”岛左近垂首,续道,“此外,摄津守的船队,试图突破木津川口,再度被森弥右卫门的船团所阻,无法靠近。”
“森弥右卫门……”三成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冷峭,“那个纵横濑户的海枭,如今倒成了赖陆的马前卒。掌控着濑户内要害,引来这许多南蛮海寇,倒是‘勤谨’得很!”他语带讥讽,仍将那些受雇的南蛮佣兵视作寇仇。
岛左近却摇头:“殿下,观其阵仗,船队进退有度,旗鼓严整,绝非寻常海寇劫掠之象,倒似……倒似专为锁住我军水路而来。”
三成闻言,目光骤然锐利起来。炮弹不惜费,锁海路,只轰不攻……这些支离的线索,在他心中飞速拼接。他猛地抓住岛左近的手臂,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沙哑:“左近!你且细想,赖陆麾下,如今有多少南蛮人?除却操炮的佣兵,那些终日在我军砦外徘徊,手持奇巧器物、埋头书写之辈,又是何人?”
岛左近被问得一怔,思索道:“确有不少。装束怪异,不类战兵,倒似……倒似堺町的商人、算师之流。”
“商人……算师……”三成喃喃道,眼中那点精光愈发明亮,先前城下町所见那些南蛮会计师的身影,与岛左近“炮弹不要金银”之言轰然重合。一个极其大胆、近乎荒诞,却又无比契合赖陆行事风格的猜想,如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
难道赖陆这厮,竟是将这大阪攻城战,当作了一桩生意?用这漫天炮火为秤,以城池存续为码,在与那万里之外的商贾们,做着什么惊人的交易不成?!那些炮弹,并非意在即刻破城,而是打给那些“算师”看的“货品消耗”?这持续不断的轰击,莫非是为了维持某种“行情”?
想到此,三成顿觉一股寒意自脊椎窜起,远比腊月的寒风更刺骨。若真如此,他们所面对的就绝非寻常敌军,而是一头被前所未见的贪婪欲望驱动着的、无法以常理度之的怪物!
“左近,”三成强忍着耳内嗡鸣与阵阵眩晕,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灼热的急切,“大谷刑部……抱病出战前,对此等情状,可有何说辞?”
岛左近闻言,面色一黯,随即凑近半步,低声道:“刑部様与末将一同观敌料阵时,确曾提及一桩异事。彼时注意到,森弥右卫门之子,那个过继给能岛村上家的村上吉胤,竟领着麾下惯于海战的水军众,在岸上结营,看其操练布阵,虽显生疏,却是一板一眼,学着武士步战之法。更奇的是,结城家水谷胜俊与堀尾忠氏两部,竟似在旁翼护,观其用意,倒像是……像是要护着这吉胤在陆上挣些军功,好为日后谋个安堵前程。”
他略一停顿,眼中闪过锐利的光:“刑部様当时便疑道,那处营盘,因是水军陆驻,又杂有护卫兵马,规制颇显混乱,且其中南蛮人身影甚多。不似森家本阵森严。刑部曾言,或可趁夜择锐袭之,或有所获。”
三成目光一凝:“夜袭?目标可是那村上吉胤?”
“正是!”岛左近点头,“末将亦觉可行。村上吉胤虽为赖陆公之母族从弟,然终究年少,且水军习气未脱,陆战非其所长。结城秀康乃敌军谋主,此刻必在赖陆本阵参议军机,无令岂能轻动?水谷胜俊虽勇,却需分兵护持堀尾忠氏那胆怯之辈,夜间遇袭,敌我难辨,必然投鼠忌器,不敢倾力来援。我军若遣精锐,疾进疾退,专擒吉胤,未必不能成事!”
三成听罢,闭目凝神片刻,脑中飞速盘算。岛左近与大谷吉继所见,与他方才那荒诞却挥之不去的猜想隐隐契合。赖陆将母族至亲置于前线“历练”,却安置在看似紧要(封锁水路)实则相对安全(陆战非其长)且鱼龙混杂之处,这本身就有蹊跷。那些南蛮人聚集其营,所谋究竟为何?难道吉胤此人,竟与赖陆这“生意”有甚关联?抑或其营中藏有知晓内情之关键人物?
擒住吉胤,不仅可打击敌军士气,更可能撬开一个窥探赖陆真实意图的缺口!风险虽大,然值此迷雾重重之际,或为唯一破局之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